密道里的风带着铁锈和霉味，火把的光被狭窄的洞壁挤成一团，勉强照亮身前三尺地。朱万钧走在前面，断魄枪的枪尖时不时敲敲岩壁，听着回声辨路。石刀攥着矿符跟在后面，矿道图被他用油布裹了两层，贴在怀里焐着，生怕受潮晕了墨迹。
“前面有岔路。”朱万钧突然停步，火把往上抬了抬。洞顶在这里分了岔，左边的洞口飘着白汽，隐约能听见水流声；右边的洞口黑沉沉的，石壁上有新凿的痕迹，还沾着些湿泥。
石刀凑过去摸了摸右边洞口的泥痕，指尖捻了捻：“是新鲜的，挖了不到两个时辰。”他又掏出矿道图展开，就着火光辨认，“老丈说密道顺老矿道挖的，图上标着左边岔路通暗河，当年采矿时用来排水的，右边是主矿道延伸段，首通分水岭地底。”
朱万钧侧耳听了听，左边岔路的水流声里，混着极轻的“滴答”声，不像是自然落水。他把火把往前递了递，火光中能看到左边洞口的石壁上，挂着些亮晶晶的东西——是水痕凝结的冰碴。
“不对劲。”他眉头紧锁，“这天气密道里不该结冰，除非有阴气聚在那儿。”
话音刚落，右边岔路里突然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低语：“……动作快点，丙队那边失手了，堂主让咱们提前引爆分水岭的火药，别等那几个碍眼的来捣乱……”
石刀瞬间握紧环首刀，指节泛白。朱万钧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噤声，自己则悄然后退半步，隐在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
两个黑衣卫举着油灯从右边岔路走出来，腰间都别着火折子，背上还背着沉甸甸的麻袋，麻袋口露出半截引线。走在前面的黑衣卫骂骂咧咧：“晦气，本来该丙队收尾，咱们得替他们背锅，要是炸早了伤着堂主的宝贝，有咱们好果子吃……”
后面的黑衣卫刚要接话，突然瞥见洞口的火把，顿时惊觉：“谁在那儿？！”
朱万钧没给他呼救的机会，断魄枪如毒蛇出洞，枪柄带着风声砸在两人后颈。两个黑衣卫连哼都没哼，软倒在地。石刀上前搜身，从他们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火药布置图，红笔圈着分水岭石碑下的几个点，标注着“核心引爆点”。
“他们要炸分水岭石碑！”石刀的声音发颤，“那是联防阵总枢纽，炸了整个西北的阵眼都会失灵！”
朱万钧捡起黑衣卫掉落的油灯，火苗忽明忽暗。他看向左边岔路，冰碴上的阴气似乎更重了，隐约有黑影在洞口晃动。“左边岔路有东西，可能是守火药的暗哨。”他把火药图塞给石刀，“你拿着图先走，顺着主矿道去分水岭，能拆多少火药拆多少，我去左边看看，处理完就来追你。”
石刀刚要摇头，就被朱万钧打断：“矿符你带着，主矿道里死气重，符能护着你。我断魄枪能克阴气，速去速回。”他不由分说，将自己那半块矿符也塞进石刀手里，“两块符凑着，灵气更足。”
石刀攥着两块温热的矿符，看着朱万钧转身走向左边岔路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握紧环首刀，顺着右边岔路疾行而去。
朱万钧举着油灯走进左边岔路，越往里走越冷，石壁上的冰碴越来越厚，甚至能看到冰里冻着些发黑的矿渣。暗河的水流声越来越近，还带着奇怪的“咕噜”声，像是有东西在水里搅动。
他放慢脚步，断魄枪的枪尖微微发亮，龙纹在油灯下流转着金光。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溶洞，暗河从溶洞中央流过，河面上飘着薄薄的冰雾，十几个油布包堆在岸边，正是黑衣卫藏的火药。而河水里，隐约有巨大的黑影在游动，黑影掠过水面时，冰雾里会泛起丝丝黑气。
“果然在这儿藏火药。”朱万钧刚要上前，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低沉的笑声：“朱将军倒是比我想的来得早。”
一个穿黑袍的人从溶洞阴影里走出来，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一道扭曲的疤痕。他手里把玩着个青铜铃铛，铃铛一晃，河水里的黑影顿时躁动起来，水面“哗啦”翻起浪头，露出布满青苔的巨骨，竟是一具被死气缠上的巨鱼枯骨！
“黑风堂的堂主？”朱万钧握紧断魄枪，枪身金光更盛，“用死气养骨鱼守火药，倒是打得好算盘。”
黑袍人轻笑一声，摘下兜帽，露出张布满黑气的脸，左眼是个空洞，洞里嵌着枚黑石，正是之前聚阴阵里的那种石头：“死在我‘骨煞’手里，也算你的造化。毕竟这暗河底，埋着当年矿难死的上千矿工，他们正缺个将军级的‘伴’呢。”
话音落，他摇响青铜铃铛，河水里的巨骨鱼猛地跃出水面，骨鳍带着黑气拍向朱万钧。朱万钧侧身避开，断魄枪横扫，金光斩在骨鱼背上，却只留下道白痕。“这骨鱼被矿脉死气和千人怨气养了十年，寻常灵力伤不了它。”骨煞的声音里满是得意，“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个全尸。”
朱万钧没答话，只是催发灵力，断魄枪的龙纹突然亮起红光，枪尖喷出寸许金焰。这是他压箱底的本事，用自身精血催发枪灵，虽能克邪祟，却极耗灵力。“轰”的一声，金焰斩在骨鱼头上，这次竟硬生生削下块骨茬，黑气从断口处喷涌而出。
骨鱼吃痛，发出刺耳的嘶鸣，转身撞向溶洞岩壁，碎石如雨般落下。朱万钧趁机冲向岸边的火药堆，刚要伸手去解油布，脚下突然一软，竟踩碎了块薄冰，冰下伸出数只惨白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往水里拖去！
“是矿难死者的怨魂！”朱万钧心头一沉，脚踝传来刺骨的寒意，灵力运转都滞涩了几分。骨煞在一旁冷笑：“下去陪他们吧！”青铜铃铛摇得更急，骨鱼再次扑来，这次目标首指他的咽喉。
就在这时，朱万钧怀里突然亮起金光，竟是他刚才塞给石刀矿符时，自己衣襟上沾了些符上的金粉。金光虽弱，却让那些抓着脚踝的怨魂手猛地一颤，力道松了半分。
他趁机提气，断魄枪拄地翻身跃起，金焰再次爆发，狠狠刺向骨鱼的眼眶——那里正是死气最集中的地方。“噗嗤”一声，枪尖刺入眼眶，黑气疯狂翻涌，骨鱼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暗河里，激起漫天水雾。
骨煞见状脸色大变，转身就往溶洞深处跑：“你等着！黑风堂不会放过你的！”
朱万钧哪肯让他跑，刚要追，却发现脚踝的寒意顺着血脉往上爬，灵力消耗过度，眼前阵阵发黑。他扶住岩壁喘息，看着骨煞消失在溶洞尽头的暗门后，只能眼睁睁看着。
而另一边，石刀顺着主矿道疾行，矿符的金光在他周身流转，驱散着沿途的死气。矿道图上标注的断层越来越近，他知道分水岭就在前面。可就在转过一个弯道时，前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碎石从洞顶落下，竟把前路堵死了！
“怎么回事？！”石刀急得用环首刀去砍碎石，刀刃都崩了口，碎石却纹丝不动。他贴着岩壁听了听，隐约能听到另一边传来火药爆炸的闷响，还有人在喊：“快！总枢纽快塌了！”
石刀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握紧怀里的两块矿符，符上的金光明明灭灭，像是在预警。密道里的风突然变得狂躁，卷着灰尘和火药味扑来，呛得他不住咳嗽。
他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可能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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