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玄甲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李尤圢勒紧缰绳，胯下的 "踏雪" 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喷出两道白汽。前方十里外，镇国公府北境大营的轮廓己在铅灰色天幕下显影，鹿角拒马在雪地中泛着冷光，宛如蛰伏的巨兽。
"小姐，真要带她进去？" 副将赵武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李尤圢怀中昏迷的女子。兰乌的黑色夜行衣己被血污浸透，苍白的脸颊在风雪中更显透明，唯有那截露在披风外的皓腕上，隐约可见墨色的月蚀纹章在皮肤下游走。
李尤圢掀开披风一角，将兰乌裹得更紧些："她救过我的命。"
"可她是影阁杀手！" 赵武急道，"营中兄弟们哪个没见过影阁的手段？去年冬狩，张校尉一家......"
"我知道。" 李尤圢打断他，声音冷冽如冰，"但现在她是我的人。"
踏雪喷着响鼻穿过辕门，立刻引起震天的甲叶碰撞声。数百名士兵列阵两侧，长矛如林首指中心，枪尖凝结的冰棱在残阳下折射出骇人的光。李尤圢翻身下马，将兰乌小心交给亲兵，自己解下腰间虎符高举过顶："镇国公府嫡孙女李尤圢，奉祖父令押送军械归营！"
"站住！" 一声暴喝自中军帐方向传来。须发皆白的镇国公李擎山拄着玄铁拐杖，在亲兵簇拥下快步走出，狼毫般的眉毛拧成疙瘩，"那女子是谁？"
李尤圢单膝跪地："祖父，此女兰乌，乃影阁......"
"拿下！" 李擎山拐杖重重顿地，积雪西溅，"影阁妖人，竟敢擅闯军大营！"
十余名刀斧手立刻扑向抱着兰乌的亲兵。李尤圢猛地起身，燎原枪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中，枪尖斜指地面，激起三尺雪浪："谁敢动她！"
枪缨上的红绸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枪杆上盘踞的赤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士兵们被这股气势震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李擎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怒火："孽障！你可知影阁去年是如何屠戮我军斥候营的？"
"孙儿知道。" 李尤圢喉结滚动，"但兰乌在峡谷之战中重创影阁清道夫，救了孙儿性命。她体内有月蚀教的烙印，是解开当年父亲遇袭真相的关键。"
"一派胡言！" 李擎山拐杖点地，地面竟裂开细纹，"影阁杀手的话也能信？今日不拿下此女，军法何在！"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昏迷中的兰乌忽然发出一声低吟。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那双曾如寒潭般死寂的眸子此刻蒙着水雾，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李尤圢背影上。当看清周围的刀光剑影时，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右手悄然摸向腰间 —— 那里本该有利刃，此刻却空空如也。
李尤圢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动作，立刻收枪入鞘，转身挡在兰乌身前："祖父，可否借中军帐一用？孙儿愿以性命担保，若她有异心，尤圢自请军法处置。"
风雪骤然转急，卷起漫天雪沫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李擎山盯着孙女倔强的侧脸，这个从小在演武场摔打长大的孩子，第一次露出如此决绝的神情。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挡在重伤的长子身前，面对的是比这更凶险的朝堂暗箭。
"半个时辰。" 李擎山最终冷哼一声，拐杖在雪地里划出半弧，"半个时辰后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军法无情。"
中军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李尤圢解开兰乌的衣襟，倒抽一口凉气 —— 女子心口处，月蚀纹章己蔓延至锁骨，墨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她取来伤药，指尖触到兰乌皮肤时，对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眼中闪过不属于人类的猩红。
"别碰......" 兰乌咬着唇，冷汗浸湿额发，"会被...... 感知到......"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李尤圢猛地起身，燎原枪再次在手："怎么回事？"
亲兵撞开帐门，脸色惨白："将军！西大营发现月蚀教祭坛！三十名哨兵...... 全成了活死人！"
兰乌瞳孔骤缩，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脱力跌回榻上。她望着李尤圢的背影，第一次在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中，看到了冰裂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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