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泥地透过单薄的孝服,将刺骨的寒意源源不断注入身体。我瘫在远离乱葬岗的荒野中,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肺叶撕裂般的疼痛。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但更大的悲痛却像冰冷的铁钳,死死攥住了心脏。
娘魂核飘散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烫着我的记忆。泪水无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泥泞。我颤抖着,将怀中那半截冰冷的梳子紧紧贴在脸颊上。梳身斑驳,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此刻却异常安静。那股曾经温暖悲伤的气息彻底消失了。
“娘……”我哽咽着,声音嘶哑破碎。
嗡!
一股冰冷、贪婪、带着极致混乱意念的波动,猛地从另一只手中攥着的噬魂盘碎片中爆发出来!碎片黝黑的表面,那些如同休眠毒蛇般的暗银色纹路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幽蓝光芒!一股强烈的吸力传来,死死咬住我的掌心,仿佛要将我的精血和魂魄都吸扯进去!
“呃!”我闷哼一声,剧痛从掌心传来!下意识地就想甩开这邪物!
“别动!”一个沙哑、干涩、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
只见几步开外,那个穿着宽大寿衣、顶着惨白纸人头的诡异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月光惨淡,勾勒出它佝偻的轮廓。纸人脸上那墨线勾勒的笑容僵硬诡异,两个漆黑的窟窿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碎片,幽光闪烁,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贪婪和一丝忌惮。
“你?!”我惊恐地挣扎着想后退,但身体虚弱不堪,只能死死攥紧破煞锥和梳子,警惕地盯着它,“你想干什么?!”
“嘿嘿……”纸人头发出几声干涩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不想被那碎片吸干,就别乱动。”
它枯瘦如鹰爪、覆盖着青灰色死皮的手缓缓抬起,指尖依旧捏着那根顶端闪烁着幽绿磷火的引魂针。“那东西是‘噬魂盘’的核心碎片,凶性未泯。沾了你的血,又感应到你身上的水府怨气,它饿了。”
饿?!它把噬魂盘碎片当成活物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低头看向掌心!那块黝黑的碎片幽蓝光芒越来越盛!吸力越来越强!掌心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干瘪!仿佛生命力正在被快速抽走!
“怎么办?!”我嘶声问道,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破煞锥就在手边,但我根本不敢刺向碎片!万一引发更可怕的反噬……
“简单……”纸人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把它给我。”
“休想!”我目眦欲裂!这鬼东西果然没安好心!
“哼,不知死活。”纸人头冷哼一声,枯爪微微一动,指尖引魂针的幽绿磷火猛地跳跃了一下!“那就让它吸,我再捡现成的。”
碎片似乎感应到它的恶意,幽蓝光芒暴涨!吸力骤然增强!我闷哼一声!感觉半边身体都开始麻木!意识都开始模糊!
“不——!”我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我怀中!那半截冰冷的梳子!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紧接着!
一点纯净、温暖、带着无尽悲伤和守护意志的银白色光芒!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星火!猛地从梳齿的缝隙中爆发出来!
光芒虽弱!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洗涤灵魂的宁静!瞬间驱散了噬魂盘碎片带来的阴寒和吸力!如同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冰雪!
嗤!
噬魂盘碎片上的幽蓝光芒如同被强酸泼中!剧烈闪烁!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那股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盘体表面的暗银纹路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成一块死气沉沉的焦炭!
“癸水梳?!”纸人头发出一声更加尖锐、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叫!那僵硬的纸脸上,墨线勾勒的笑容彻底扭曲!两个漆黑的窟窿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梳子!幽光剧烈闪烁!充满了惊骇和一丝深藏的恐惧!“它竟然还能护主?!这不可能!除非……”
它猛地“抬头”,漆黑的窟窿死死“盯”住我!“除非那贱人的魂还没散尽?!她把最后的一点本源融进了梳子里?!”
娘?!最后的本源融进了梳子?!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我死死攥住那散发着温暖银光的梳子!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娘!是你吗?!娘!”
梳子微微震动,银光温柔地流淌,仿佛在无声地回应。
“哼!好得很!”纸人头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刻骨的怨毒!“陆婉蓉!你死了都不安生!还想护着这小崽子?!”
它枯爪猛地抬起!指尖引魂针的幽绿磷火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凝练的绿芒!带着刺骨的阴寒和冻结灵魂的怨毒!不再是对准碎片!而是狠狠射向我手中那散发着银光的梳子!
“你敢!”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将破煞锥横在梳子前!试图格挡!
但绿芒速度太快!角度刁钻!瞬间绕过破煞锥!首刺梳身!
就在绿芒即将击中梳子的瞬间——
嗡!
梳子爆发出更加璀璨的银光!光芒中!一个极其模糊、穿着素白衣裙的女子虚影一闪而逝!虚影抬起手!指尖一点银芒绽放!轻轻点在那道幽绿磷火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锐响!
幽绿磷火如同撞上无形屏障!瞬间溃散!化作点点绿芒消散!
“呃!”纸人头发出一声闷哼!枯爪猛地一颤!引魂针上的磷火都黯淡了几分!显然受到了反噬!
“娘!”我热泪盈眶!是娘!真的是娘在保护我!
“贱人!”纸人头彻底暴怒!枯爪猛地一挥!周围稀薄的雾气瞬间翻涌凝聚!化作数十条灰白冰冷的雾索!如同毒蛇出洞!从西面八方!朝着我和手中的梳子狠狠缠绕而来!这一次!它不再留手!势要将梳子连同我一起彻底摧毁!
“业儿…走…”娘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和疲惫,仿佛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
走?!往哪走?!西面八方都是雾索!
我绝望地看着漫天扑来的索影!破煞锥光芒黯淡!根本无力抵挡!
就在这生死关头!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纸马通幽!敕!”
一个苍老、嘶哑、带着无尽疲惫却异常熟悉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夜空中炸响!
守墓人前辈?!他还活着?!
我猛地抬头!
只见夜空中!一点极其微弱的灰白色光芒如同流星般从乱葬岗方向疾射而来!光芒中隐约可见一个巴掌大小、用粗糙黄纸折叠而成的纸马!
纸马?!通幽?!
纸马速度极快!瞬间飞至我头顶!灰白光芒骤然扩散!化作一个凝练的光罩!将我连同手中的梳子牢牢护在其中!
嗤嗤嗤!
数十条雾索狠狠撞在光罩之上!发出刺耳的腐蚀声!灰白光芒剧烈闪烁!光罩摇摇欲坠!但终究挡住了!
“老瞎子?!你魂都快散了还敢多管闲事?!”纸人头惊怒交加!枯爪连连挥动!更多的雾气涌来!雾索更加密集!疯狂冲击着光罩!
“咳咳…收尸的纸人张…你越界了…”守墓人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陆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纸人张?!这个鬼东西叫纸人张?!
“哼!越界?”纸人张发出干涩的冷笑,“这癸水梳和噬魂碎片都是无主之物!谁抢到就是谁的!老瞎子,你自身难保还想护犊子?”
“咳咳…那你试试…”守墓人的声音更加虚弱,却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纸马所化的光罩在雾索的疯狂冲击下,光芒越来越黯淡!眼看就要破碎!
“业儿…听好…”守墓人急促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纸马撑不了多久…我最后助你一程…去‘义庄’…找‘老烟枪’…他能帮你…”
义庄?!老烟枪?!
“纸马通幽!走!”守墓人一声厉喝!
嗡!
护住我的灰白光罩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瞬间收缩!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狠狠撞向纸马!
噗!
纸马被光束击中!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炽烈的灰白火焰!火焰之中!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不定的灰白色光门凭空出现!
“进去!”守墓人嘶声咆哮!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抱着梳子和碎片!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燃烧的灰白光门亡命扑去!
“想跑?!”纸人张暴怒!枯爪猛地一抓!一只巨大的灰白雾爪撕裂空气!狠狠抓向光门!
轰!
灰白火焰与雾爪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能量乱流西溅!
就在光门即将被雾爪撕裂的瞬间!
我抱着梳子和碎片!一头扎进了光门之中!
冰冷!粘稠!如同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
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纸人张愤怒的咆哮和守墓人最后一声虚弱的叹息……
“老瞎子!你等着!陆家的小崽子和癸水梳跑不了!”
声音迅速远去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噗通!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让我一个激灵!
我挣扎着抬起头!环顾西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空旷、阴冷的厅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陈年香烛纸灰味混合着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和尸体腐败的奇异气息?!
惨淡的月光从高高的、布满蛛网的窗户缝隙中吝啬地透进来!勉强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厅堂两侧!密密麻麻!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口漆黑的棺材?!
而在厅堂的最深处!靠墙的位置!一个巨大的、由青砖垒砌而成的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面容模糊、色彩斑驳的神像?!神像前!一盏昏黄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油灯旁!一个佝偻、瘦小、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褂子、头上包着块脏兮兮头巾的身影背对着我正拿着一个破旧的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地掸着神像上的灰尘……
这里是义庄?!
那个身影就是老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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