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坡的阴风卷着纸灰拍打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我站在两排纸人士兵队列的尽头,喉咙里泛着血腥味。那些纸人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磷火,手中纸矛的矛尖泛着金属般的寒光——这绝不是普通的纸扎,而是被某种邪术赋予杀戮能力的阴兵。
无字碑就在十步之外,灰白的碑面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雷劈过一般。碑前那盏油灯的灯芯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是用血浸泡过的。
手腕上的红丝线突然绷紧,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丝线另一头延伸向雾气深处,那里隐约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水府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业儿...快...灯..."
母亲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我强忍手腕剧痛,踉跄着向无字碑冲去。就在我迈步的瞬间,两排纸人阴兵突然同时转头,纸面裂开狰狞的笑容。
"擅闯...禁地...者...死..."
沙哑的声音从队列尽头的纸人口中发出,它胸口的红丝线突然绷首,如同琴弦般震颤起来。这震颤顺着丝线传导,所有纸人同时举起长矛,矛尖对准我的方向!
我猛地刹住脚步,后背渗出冷汗。这些阴兵身上的红丝线与青玉匣中的分明同源,难道它们也是被陆家先祖束缚在此的守墓者?
怀中的暗金木梳突然发烫,梳背上的星图纹路亮起微光。我鬼使神差地将木梳举起,梳齿对准最近的纸人。
嗡——
纸人胸口的红丝线突然剧烈抖动,它举矛的动作僵在半空,幽绿的磷火明灭不定。其他纸人也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保持着诡异的静止姿态。
"陆家...信物..."
为首的纸人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它缓缓单膝跪地,纸矛插入地面。随着它的动作,两排纸人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齐刷刷跪倒在地,让出一条通往无字碑的小路。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穿过纸人队列。每经过一个纸人,它们胸口的红丝线就会微微颤动,仿佛在感应我手中的木梳。当走到队列中段时,一个细节让我浑身发冷——这些纸人的后背上,全都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和卒年月日!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人!他们的魂魄被抽离,禁锢在纸躯之中!
"娘...这些是..."我在心中发问,却没有得到回应。自从进入落魂坡范围,母亲的声音就越来越微弱,仿佛被某种力量隔绝了。
终于来到无字碑前,近距离观察才发现,碑面上那些看似裂纹的纹路,实则是用极细的刻刀雕出的符咒,纹路中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碑前的油灯灯盏造型奇特,灯座是一只五指微张的手骨,灯碗就托在掌心。灯油浑浊发黄,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的油膜,散发出淡淡的腥甜气息。
"怎么点燃..."我喃喃自语,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青玉匣。就在手指接触匣子的瞬间,手腕上的红丝线突然自发地蠕动起来,一端从我的伤口中探出,如同活蛇般伸向油灯!
"呃啊!"我痛得弯下腰,眼睁睁看着红丝线没入灯油。灯芯猛地窜起一簇幽蓝火焰,火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在空气中流转闪烁。
火焰照亮了无字碑的碑面,那些隐藏的符咒纹路逐一亮起,构成一幅复杂的图案——赫然是一口棺材的轮廓!棺材中央刻着一个微小的梳子图案,与暗金木梳的形状完全一致!
"这是...指引?"
我颤抖着将木梳贴在碑面的梳子图案上。两者接触的瞬间,木梳的梳齿突然伸长,如同钥匙般插入碑面的纹路中。无字碑发出沉闷的轰鸣,碑体缓缓下沉,露出底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中涌出,夹杂着陈年纸灰和某种草药的味道。洞口边缘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圈惨白的蜡烛,烛芯却是诡异的黑色。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进入时,身后突然传来纸人阴兵整齐的跪拜声:
"恭迎...少主...归位..."
回头看去,所有纸人都以额触地,姿态无比恭敬。而在队列尽头,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身穿破烂寿衣的老妪,枯瘦的手中提着一盏白灯笼,灯笼纸上用血画着一只眼睛。
"业哥儿...老身...等你...多时了..."
老妪的声音如同两块朽木摩擦,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颗浑浊的白翳,正中央各有一点猩红,如同两滴血珠。
"你是..."我握紧破煞锥,警惕地后退半步。
老妪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龈:"老身...姓墨...是你娘...的...乳娘..."
墨?母亲的族人?!
我心头一震,但随即警觉起来:"证明给我看。"
老妪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婉蓉"二字,针脚稚嫩,像是孩童的手笔。
"你娘...七岁时...绣的..."老妪将红布递来,"她总说...要留给...将来的...孩儿..."
我接过红布,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温暖气息涌入心口,是母亲的气息!这块布上残留着她童年的魂息!
"墨婆婆..."我声音发涩,"我娘她..."
"嘘..."老妪突然竖起枯指,白翳中的血点剧烈收缩,"它们...来了..."
远处雾气剧烈翻腾,锁链声清晰可闻。老妪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进洞!快!"
她拽着我跳入洞口,身后的无字碑轰然闭合,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黑暗中,老妪的白灯笼亮起幽蓝火光,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甬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阴人纸扎铺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泛黄的符纸,每张符纸下方都钉着一枚铜钱。铜钱上缠绕着细细的红线,一首延伸到甬道深处。
"这是..."
"买路钱..."老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三百枚...乾隆通宝...压着...三百冤魂..."
我心头一颤,仔细看去,果然每枚铜钱上都刻着细小的符文,隐约构脸的轮廓。更诡异的是,随着我们的经过,那些铜钱会微微颤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呜咽声。
甬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造型古怪的铜锁——锁眼赫然是梳齿的形状!
"梳...钥..."老妪转身,白翳中的血点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暗金木梳,"开...门..."
我上前将木梳插入锁眼,轻轻一转。铜锁"咔哒"一声弹开,铁门无声滑向两侧,露出一个方形的石室。
石室中央摆着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棺盖上放着一盏与我怀中青玉匣一模一样的匣子。棺材周围的地面上用银粉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七个阵眼处各放着一盏油灯,灯芯浸泡在暗红色的液体中。
"这是...聚阴棺?"我声音发颤。
老妪摇摇头,提着灯笼走向棺材:"这是...养魂棺...你爹...当年...亲手...为你娘...打造的..."
她枯爪按在棺盖上,棺缝中顿时渗出缕缕白雾:"你娘...的...一魂...一魄...就在...里面..."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扑到棺前:"娘?!"
"业...儿..."
母亲虚弱的声音从棺中传出,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娘...只能...暂时...清醒...听...墨婆婆...说..."
老妪的白灯笼突然剧烈摇晃,幽蓝火焰明灭不定:"它们...找到...入口了...没时间...了..."
她猛地掀开青玉匣,取出那根漆黑的细针:"业哥儿...要想...救你娘...全魂...必须...先...补全...你爹...的...魂魄..."
"怎么补全?"我急切地问道。
老妪的白翳转向我手腕上的红丝线:"引魂索...连着...水府...阴牢...那里...囚禁着...你爹...的...二魂...六魄..."
她将黑针递给我:"此针...名唤...'牵魂'...可借...引魂索...之力...暂时...将...你爹...的魂...引回...但...只有...一炷香...时间..."
我接过黑针,入手冰凉刺骨,针身上刻着细如发丝的符文:"然后呢?"
"然后..."老妪指向棺材旁的青玉匣,"用...魂丝...将...你爹...的魂...暂时...缝在...你身上...带他...去...水府...阴牢...救...你娘..."
我心头剧震:"这...这太冒险了!"
棺中传来母亲微弱的声音:"业儿...唯有...陆家血脉...能...承受...魂丝...缝魂...这是...唯一...的...办法..."
老妪突然浑身一震,白灯笼的火焰变成危险的猩红色:"来了!"
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远处传来沉重的撞击声,铁门上的铜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快!"老妪厉声喝道,"没时间了!"
我一咬牙,将黑针对准手腕上的红丝线,狠狠刺下!
"啊——!"
剧痛如同烈火般席卷全身,红丝线瞬间绷首,发出琴弦般的嗡鸣。黑针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一股庞大的吸力顺着丝线传来,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抽离出去!
恍惚中,我看到一缕淡金色的光顺着红丝线流淌而来,在针尖处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是父亲的面容!
"爹!"我热泪盈眶。
父亲的面容充满痛苦,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老妪趁机从青玉匣中取出红丝线,穿针引线,动作快如闪电。
"忍住!"她厉喝一声,针尖刺入我的锁骨下方!
"呃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感觉有什么东西被生生缝进了血肉。老妪的手法极其娴熟,针脚细密整齐,每一针都带着奇特的韵律。随着她的动作,父亲的面容渐渐清晰,最终完全显现在我的胸前,如同一幅活着的刺青。
"成了..."老妪长舒一口气,但随即脸色大变,"不好!它们进来了!"
铁门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铜锁崩飞,重重砸在石壁上。雾气如同活物般涌入石室,雾气中隐约可见数个高大的黑影。
"业儿...走!"母亲的声音充满急迫,"从...棺底...暗道...去...水府...阴牢..."
老妪己经掀开棺盖一角,露出下方的暗道:"快!老身...挡...它们...一阵..."
我最后看了一眼棺中——那里只有一团朦胧的白雾,隐约勾勒出母亲的面容。
"娘...等我..."
纵身跃入暗道的瞬间,我听到老妪发出一声凄厉的战吼,随后是纸人阴兵整齐的踏步声。暗道在头顶闭合,将一切声响隔绝在外。
黑暗中,胸前父亲的刺青微微发烫,传来一丝微弱的波动:
"业儿...前方...危险...小心...水府...的...'剥魂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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