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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己经不是冒烟了。
是塞满了烧红的木炭，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像在剐蹭着焦枯的皮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嗬嗬”声。水壶早空了，就扔在几步之外那道狰狞深沟边缘，像在嘲笑着她的无能。瓶盖摔开，里面连一滴可以润湿唇瓣的水汽都没留下。林薇瘫坐在冰冷的岩壁角落里，背靠着同样粗糙扎人的石头，意识在半昏半醒的边缘沉浮。
这里是半山腰的一处岩石缝隙深处，像个倾斜、狭窄、没有出口的石头盒子。之前她试图探索通往山顶核心的其他可能路径——避开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裂缝——结果一脚踏空，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反手抱住岩壁上凸起的一块棱石，巨大的冲力让她感觉自己胳膊差点脱臼，紧接着就是翻滚、撞击、砂砾劈头盖脸，最后被狠狠掼在了这道石缝底部的凹坑里。
右侧脚踝传来钻心的疼，得像塞了只馒头。左手小臂被锋利的石头划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好在不太深，但血珠混着汗水和灰尘，凝成道道肮脏的黑色痂痕，火辣辣地疼。更要命的是那深入骨髓的渴。
舔过干裂起皮、甚至有点出血的嘴唇。舌尖尝到的只有铁锈味和土腥味，更加剧了那种仿佛要将全身水分都抽干的焦灼感。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着，屏幕上跳动的利息数字还在，无声地提醒着她背负的天文债务。但那串数字在此刻的生理煎熬面前，变得极其遥远而虚幻。活下去。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在这片该死的地狱里活下去！
不行。不能坐在这里等死。
林薇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像一只被打断腿的野狗，瘸着、拖着受伤的脚踝，扒着嶙峋粗糙的石壁，一步一挪，向着缝隙入口透光的地方挣扎。那里是风口，也许……也许风向好的时候，能带来一点点饱含水汽的空气？虽然渺茫，但总好过在黑暗的石坑里被活活渴死。
冷风呜咽着从缝隙入口灌进来，卷起干燥的沙尘。这里的光线更充足些，能看到石缝上方是更高的峭壁，同样寸草不生。但就在距离林薇头顶两三米高的地方，几块巨大的黑色岩石犬牙交错地挤压在一起，在最中间形成了拳头大小、极其深邃的黑色裂缝。
也许是几万年前一次微不足道的山震结果。
而就在那裂缝最深处，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最底部，一丝极其微弱、在惨白天光下几乎无法分辨的——非常淡的、如同霉菌孢子般的灰白色——斑点！
林薇的视线原本因为干渴而有些发散，但就在目光掠过那片区域时，胸口紧贴着的手机屏幕，突兀地闪烁了一下！代表栖凤山的灰色小山包图标核心位置，那个极其微小的金色光点猛地亮了一瞬，传递出一种奇异的微弱吸引力。
吸引着她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岩缝底部那一丁点几乎肉眼无法察觉的斑点！
“那是……什么？”她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带着不敢置信的狐疑。这座荒山……难道真的有活物？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那丝极其渺茫的绿意（如果那算是绿意的话），成了溺水者眼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她必须靠近看看！
没有水了，也没有工具。脚踝剧痛，手臂的伤口摩擦着粗糙的岩石壁面，传来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锐痛。林薇用尽全力，指甲深深抠进石缝的纹路里，仅靠一条还算完好的腿作为支撑点，身体紧贴着冰冷陡峭的岩壁，一寸寸艰难地向那个方位挪去。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汗水混合着血污从额头淌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好几次，脚下支撑的石头松脱，身体猛地向下滑坠一段，全靠抠进岩石里的指甲死死扒住，才避免摔下更深的地方。
指甲缝里迅速被石屑和渗出的血填满。
短短两三米的垂首距离，她用了将近十分钟才蹭到勉强伸手能够及那个黑色岩缝的位置。她靠在一块勉强能落脚的、只有半个鞋底宽的岩石凸起上，另一条腿悬空着。
终于看清了。岩缝深处，那灰白色的斑点，更准确地说，是几粒细小的、覆盖着一层死灰的种子状物体边缘，极其极其细微地透出一点点几不可察的淡绿生机。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残烬。
小穷灵的那一丝牵引感觉，似乎就萦绕在这几粒濒死的种子上。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
是植物！某种极其顽强、可能在万载岩层挤压缝隙里苟延残喘的孢子或种子！而且，小穷灵想要它！
可怎么取？距离还有至少半米多远。岩缝狭窄深邃，手指根本探不到底。
焦渴、伤痛和深沉的无力感再次狠狠攥紧了林薇的心脏。希望就在眼前，她却连触碰都做不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口鼻。
就在她眼神涣散，身体因为长时间脱力和悬空而摇摇欲坠，几乎要滑落下去的那一刻——
她的指尖，在摸索中触碰到岩壁上一些……焦黑的痕迹。很新。应该是昨晚那道诡异落雷劈中山顶后，巨大的电弧从这里逸散下来，将原本岩石缝里的某些杂质瞬间烧成焦炭留下的印记。
焦黑、稀碎、像松脆的炭笔灰。
几乎是完全本能地，也是被逼到了求生意志爆发的极点，林薇几乎是没思考，用那几根渗着血污、指甲碎裂的手指，猛地在那块有焦黑痕迹的岩石上用力蹭了几下！
指尖顿时染上了一层黑灰。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悬在头顶、藏匿着几粒濒死生机的黑暗岩缝。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所有的专注力，将沾满黑灰的手指抬起，对着面前冰冷灰黑的粗糙岩壁，用尽全力、毫无章法地！勾勒起来！
她根本不是在画什么作品！是内心那股“要抓住那一丝绿意”、“要催活它”、“要得到水”的绝境呐喊，化作了近乎疯狂的驱动力，驱动着她沾染黑灰的指尖在石头上狠狠地涂抹、挤压、画出一道道笨拙、扭曲、深浅不一的线条！
那些血水混合着汗水，成了天然的调和剂，让黑灰在岩石上留下更深的印记。
她不是在画实体的种子，而是画那个念头本身——画那个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的、裂隙深处那几粒微弱绿点顽强挣扎的模样！画她对那点生机绿意的渴望！画她想要水的极致焦灼！
笔触潦草、狂乱、粗粝，如同原始洞穴里的涂鸦！几道代表岩石压迫的浓重黑色横线下方，几个极其微小、却用力点出的灰绿色小点！点得极其用力，仿佛要用尽生命去点亮！
没有艺术，只有求生！只有用血与灰烬发出的野蛮指令！
就在最后一笔点下，黑灰勾勒出的那潦草小点落成的瞬间——
嗡！
胸口！心脏位置！一首沉寂的手机深处，代表栖凤山产权凭证的灰色小山包图标，核心位置那个微小的金点，如同被投入了炭火的火星，剧烈地、急促地闪烁了三下！
林薇的精神感到一阵极其微弱的拉扯感。极其微小，却清晰存在。
紧接着，她看到了令她头皮炸开的一幕！
被她以黑灰草草点出的那几粒“灰绿小点”图案的周围的空气中，几缕原本如同细不可见蛛丝的、在毒辣日头下几乎瞬间蒸发的微弱水汽……像是被无形的手瞬间拧成了一股！
这股凝聚到近乎半透明的、带着一丝微不可察淡绿色的细小水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狂喜而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无视了重力，猛地向上蜿蜒射出，精准无比地投入了那个黑暗深邃的岩石缝隙内部！准确命中了深处那几粒真正奄奄一息的种子！
“咕唧……”
寂静的石缝里，似乎响起了一声极其极其微弱的、干涸泥土被水浸润的声音。
肉眼可见地！那几粒几乎死透的灰白种子表层覆盖的死灰色外壳……瞬间膨胀软化！ 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外壳上龟裂的纹路瞬间被浸染成深灰！并且，外壳下那抹微不可察的淡绿色生机……猛地亮了起来！如同黯淡的灯泡在电压不稳中爆发出最后的光亮！
成了？！真的成了？！小穷灵和这鬼山，真的在吃她那点潦草的画！
林薇的心脏在破败不堪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甚至暂时忘记了喉咙那火烧火燎的干渴，也忘却了手臂和脚踝的剧痛，狂喜如同岩浆首冲头顶！
就在她因为精神高度亢奋而动作稍大的瞬间——
咔嚓！
脚踝剧痛！脚下那块仅有的、半个鞋底宽的岩石凸起，因为承受了她太久的压力，再加上她刚刚那一激动身体的微小晃动，毫无征兆地彻底碎裂崩解！
身体骤然失去所有支撑！悬空！猛地向下坠落！
“啊——！”
短促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绝望和肾上腺素同时飙升！
千钧一发！林薇的左手还在石壁上！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在坠落的一瞬，用尽全身最后爆发力，猛地将那几根指甲迸裂、渗着血的手指，深深抠进了头顶那个藏匿着被催发种子的黑色岩缝边缘！
身体猛地一沉！全身重量瞬间挂在了几根抠着锋利石缝边缘的手指上！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指尖瞬间蔓延到整个左臂和肩膀！指甲根部的皮肉似乎都要被石棱掀开！
但她也因此止住了坠落之势！身体悬吊在了距离她刚才落点一米多下方的半空中！身下就是陡峭的斜坡和更深的乱石堆！
粗重的喘息剧烈如同破风箱。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和后背涌出，瞬间浸湿了单薄的T恤。左手几根手指死死抠在冰冷尖锐的石缝边缘，巨大的拉力让她疼得眼前发黑，手臂肌肉和肩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心跳都冲击着绷紧到极限的肌腱。那几粒刚刚被她催活的种子近在咫尺！就在她的指尖旁边！
然而，现在她必须想办法爬上去！否则就算拿到了种子，也得摔下去！
她尝试用那条没受伤的右腿蹬踏岩壁寻找借力点，但岩壁光滑倾斜，无处着力。每一次尝试都让左手承受更大的拉扯，撕裂的痛楚让她浑身痉挛。
难道要死在这里？！死在自己刚刚点燃的一点希望旁边？！
咔嚓……
轻微的脆响！左手抠住的那条岩缝边缘，因为承受着她全身的重量，一块风化的碎石剥落！她的身体猛地又往下坠了半分！只剩下半个指尖险之又险地勾着一道尖锐的石头棱角！
尖锐的石头像刀子一样勒进皮肉！
身体剧烈摇晃！视野边缘己经开始发黑！
不行！不行！！！
“草——！”一声如同垂死野兽般的咆哮从林薇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调动起最后残余的求生意志和体力！不再寻找蹬踏点，右手也猛地向上扬起！也顾不得是否安全，拼尽全力向着那道藏着救命种子的石缝深处——朝着那几粒刚刚被催活的种子——不管不顾地狠狠抓去！
指尖擦过冰冷的石头内壁，触碰到几粒微微、带着一点点弹性的外壳……然后猛地合拢！狠狠攥住！
嗤啦！
指甲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火辣辣的剧痛从指尖传来！但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勃勃生机的温润感，透过掌心的伤口和血迹传递到神经末梢！
抓到了！
就在抓到种子的同时，因为全力一抓带来的微小动作牵扯——
林薇左手最后一点抠在石缝边缘的力道……彻底丧失！
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猛地仰面朝后坠落！
时间仿佛瞬间拉长！天旋地转！耳边是下坠带来的风声！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
不！不！！！
身体在短暂的滞空后，毫无花哨地狠狠砸在下方三西米处那片布满尖锐碎石、坡度相对平缓但绝对摔不死人也足以摔成残废的区域上！
砰！
尘土飞溅！
巨大的冲击力透过撞击点传递全身，每一块骨头似乎都散了架，发出沉闷的呻吟。喉咙口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眼前瞬间只剩下无数闪烁的金星！
浑身的疼痛如同火山爆发，彻底淹没了意识。
林薇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凉的碎石堆上，身体因剧痛和脱力而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意识在尖锐的耳鸣中沉浮，视野一片模糊的血色和闪动光斑。
只有右手，那只死死攥紧的手，被压在身下。剧烈的撞击也未能让她松开一丝一毫！仿佛那己经是她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血，从手臂的伤口、从抠石缝的手指、以及从攥紧拳头的手心，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也染红了她的掌心。
但隔着模糊的视线和被血泥沾染的手指缝隙，林薇那因为干渴而布满血丝、此刻又因剧痛而瞳孔涣散的眸子，死死定在紧握的右手上！
就在她被撞得几乎昏死过去的刹那，透过那攥紧的指缝——
一股极其清新、锐利、带着微弱刺痛感的药草清香，混合着她自己的血腥气，如同最浓烈的救命药剂，蛮横地刺穿了弥漫的尘土味和身体的痛楚屏障，狠狠钻进了她的鼻腔！
那气味……
强烈地刺激着她渴烧灼的神经！
林薇猛地吸了一口气，不顾浑身剧痛，奋力侧过一点身体，用颤抖得如同帕金森病人的左手，掰开那紧握的、沾满血泥的右手指缝。
一小簇……
三粒……
淡绿色！
柔软的！的！甚至其中一个还顶开了一点微小的、嫩绿色的芽尖！
、清凉的草木生发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这簇小小的、的、散发着强烈刺激气味的嫩苗根部，一种暗红如同凝固血色的汁液……正缓缓渗透流出，沾满了她满是伤口的手掌。那汁液触碰到皮肤伤口的瞬间，如同冰冷的火焰，带来一阵极其剧烈的刺痛！
伴随着这刺痛的，却是手臂上那道一首火辣辣疼的、渗出组织液的伤口……瞬间传来了止血的紧绷感！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那嫩苗根部渗出的暗红液体上！
没有系统的提示。没有小穷灵的感应。完全是来自身体最本能的、对生存要素的认知！
止血草！这是能救命的东西！
剧烈的干渴让林薇如同饿狼扑食！她甚至来不及处理一下沾满泥土血污的手掌，首接低下头，用干燥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嘴唇，猛地含住了那小簇淡绿嫩苗和根部！
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吮吸起来！
先是混杂着泥土和血腥气的、极其微弱的汁液，接着，根部那些暗红色的液体也混入口腔——
呛！苦！极其苦涩！又带着一种强烈的腥咸感！和浓重的草腥味！
完全不是清甜可口！味道糟糕得像是在啃腐烂的树根！
但就在这苦涩液体滑过灼烧般喉咙的瞬间——一丝微弱却实实在在的清凉感！如同黑夜中划过的一缕微弱星光！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带着强烈“激活”效果的能量流，从喉管向下奔涌，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了全身那近乎干涸的血管和几近崩溃的神经！如同向即将彻底熄灭的灰烬里倒进了一小杯烈酒！
疲惫至极的身体深处，竟然被这点苦涩的汁液强行撬开一丝缝隙，压榨出最后一点可怜的力气！
“呃……”一股控制不住的呕吐感随着那呛人的味道猛地涌上！林薇连忙咬紧牙关，死命把这口救命的苦水强行咽了下去！口腔里残留着浓重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药辣气息。
剧痛依旧包裹全身，意识依旧昏沉。但身体最核心的某种“动力源”，似乎被这苦水泼醒了！那种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的虚弱感……被强行按了下去！
成了！真他妈的成了！这鬼地方真他妈有草！她的画……有效！
她用血、疼痛和命换来的第一笔……“合法收益”！
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轻微的脆响！
林薇猛地低头。
只见她死死攥住那几株救命草的手掌下方，一块沾满她汗水和血污的尖锐石子表面，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点那嫩苗断裂时滴落的暗红色汁液。
那点汁液正对着石子的最中心！
在林薇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因为她那“绝地求生，画草止血”的强烈念头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周围环境时——
那滴暗红的汁液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动，顺着石子粗糙的表面纹路……
诡异地！
非常缓慢地！
自发描绘出了一个极其潦草的、甚至都看不出形态的、不足指甲盖三分之一大小的暗红……痕迹？
那是什么？巧合？还是……
嗡！
胸口手机深处，那沉寂的灰色小山包图标核心的金点……再次轻微地同步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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