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攥着那九十二块七毛巨款，手心汗涔涔的，不是热，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后遗症。那厚实的手感，比后世捏着几万块刷卡还带劲！这可不是纸，这是撬动地球的杠杆…呃，至少是撬动92年国库券市场的杠杆！
“刺激！真他娘的刺激！”她心里的小人儿在疯狂蹦迪，面上却努力绷出一副“小场面，姐常经历”的淡定。就是嘴角有点不受控制地想往上咧，被她强行用意志力压下去了。
环顾西周，银行大厅依旧像个热闹的菜市场，只是如今在她眼里，这些人不再是麻木的路人甲乙丙，而是一个个行走的、可能揣着“大宝贝”的潜在客户，或者…是等着被她割韭菜的竞争对手？比如刚才那个油头粉面的二道贩子。
那家伙果然没走远，正用阴恻恻的眼神剜着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嘀咕：“小娘皮，算你狠…走着瞧…”
赵静冲他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闪着寒光，眼神却清澈无辜，用不大但足以让他听清的声音说：“大叔，市场买卖，价高者得，生气伤肝又伤肾，划不来呀。要不，您也去找个‘在车上等着’的爸爸？”
“你！”二道贩子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周围几个看热闹的贩子发出压抑的嗤笑声。这丫头，嘴忒毒！
赵静才懒得理他，她现在时间宝贵，每一分钟都是钱！本金暴增，野心也跟着膨胀。刚才那种刀尖跳舞的操作虽然刺激，但不可复制性太高，风险也大。她需要更稳定、更高效的收割方式。
她像一头猎豹，重新潜入喧嚣的浪潮，但这次，目光更加锐利，步伐更加沉稳。她不再满足于捡漏，开始主动出击。
“大姐，您这券换吗？我这儿价格比柜台公道点儿。” “大爷，着急用现钱不？您这拾圆的，我给您八块八，立马点现票！” “同志，有没有大点的券？伍拾圆、壹佰圆的，价格好商量！”
她的声音清脆，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和让人莫名的信服力。有些人摆摆手不理她，有些人则被“现钱”、“价格好”吸引，停下脚步交谈。
很快，她就用略高于二道贩子收购价、但远低于银行牌价的价格，又吃进了几张散券，面额不大，但蚊子腿也是肉，关键是快速周转。
期间，她又看到了那个借她钱的女职员。女职员看到她，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赵静冲她眨眨眼，无声地做了个“谢谢”的口型。女职员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但嘴角微微弯了一下。嗯，看来一块钱利息建立起了初步的“革命友谊”。
一个多小时下来，赵静的本金又滚了一圈，突破了惊人的一百二十元大关！这赚钱速度，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恍惚。
正当她琢磨着是见好就收，还是继续蹲守更大的鱼时，银行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穿着工装、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旧报纸包着的方块状东西，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惶恐，首接奔向兑换柜台。
“同志！同志！快！帮我看看这些！急用钱！救命钱！”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引得不少人侧目。
赵静耳朵一支棱，“这些？”“救命钱？”关键词捕捉！
她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柜台职员接过那报纸包，打开一看，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厚厚一沓！全是国库券！而且面额不小！主要以拾圆和伍拾圆为主，甚至还有几张壹佰圆的！虽然品相新旧不一，但保存还算完整。粗略一看，总面值起码上千块！
92年的上千块！巨款！绝对的巨款！
“嘶——”连见多识广的二道贩子们都眼睛红了，像饿狼看到了肥肉，瞬间围了上去。
“哥们！别存银行了！他们压价狠！卖给我！我给你现钱！” “我出价最高！按面值八五折！全要了！” “放屁！我出八六折！”
一群人吵吵嚷嚷，几乎要把那中年男人淹没。
男人被这阵势吓到了，更急了：“你们…你们别抢…我…我就想快点换钱…医院等着交钱呢…”
银行职员慢条斯理地清点着，报出一个价格：“同志，您这些券，年份品相不一，综合下来，我们按牌价折算，大概能给到九百三十元左右。”
“九百三？”男人还没说话，一个嗓门最大的二道贩子就喊开了：“兄弟！卖我！我给你九百五！现钱！立马点给你！救命如救火啊！”
九百五！比银行高了二十块！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出九百五十五！” “九百六！”
价格被迅速抬高。对于急用钱的人，高出的这几十块可能就是几天的药费，诱惑巨大。
中年男人明显动摇了，看着那些挥舞着钞票的贩子，又看看柜台里还在慢悠悠清点的职员，焦急万分。
赵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大脑飞速计算。 总面值估计一千二左右。银行给九百三，折算率大约77.5%。贩子们叫价九百六，折算率80%。 而她知道，这些券只要倒腾到上海，平均卖出折算率至少是95%以上！甚至面额大的可能接近100%！ 中间的利润空间…超过一百五十块！甚至可能达到两百块！ 但是！她的本金只有一百二十块！连零头都不够！ 而且，看这架势，贩子们的心理价位可能还会抬到九百七八甚至更高。
怎么办？再次空手套白狼？难度太大了！这次金额巨大，风险极高！而且那个男人急等救命钱，骗他有心理负担。
就在她飞速思考时，那个最先开口的二道贩子己经一把拉住中年男人的胳膊，几乎是把一沓钱塞到他手里：“九百六！点了钱赶紧去医院！别磨蹭了！”
男人看着那沓钱，手都在抖，眼看就要屈服。
就在这时，赵静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大叔，您爱人（或者家人）在哪个医院？什么病？很急吗？”
所有人都一愣，看向这个突然插话的小丫头。
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市一院…脑溢血…手术等着钱…”
赵静点点头，眼神真诚地看着他：“大叔，救命钱要紧。但是，您这一沓券，价值远远不止九百六。您信我一句，您现在跟这位大哥去旁边点钱，点清楚，一分都不能少。但是，点完之后，您能不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就五分钟。我或许能帮您把这些券卖出更高的价格，多卖的钱，我一分不要，全是您的。就当…给阿姨多买点营养品。”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疯了吧？这丫头说什么胡话？ 点完钱交易就完成了，券就是别人的了，她还卖个屁的高价？ 而且她一分不要？图啥？ 二道贩子们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
那个正要成交的二道贩子急了：“臭丫头你又捣乱！钱都点了还说什么说！哥们别理她，骗子！”
中年男人也懵了，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赵静清澈（看似）的眼睛，犹豫了。多卖钱？一分不要？这诱惑…尤其是对于急需钱的家庭。
赵静紧紧盯着他，语速加快，施加压力：“大叔！就五分钟！点钱也需要时间！您点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等着，不耽误您去医院！但如果我能帮您多赚几十甚至上百块，阿姨后续恢复不是更好吗？您只需要点完钱后，晚一分钟把券交给这位大哥，听我说完我的话就行！对您没有任何损失！”
逻辑无懈可击！对啊，点钱需要时间，点钱的时候券还在自己手里，听完她说话再交货，似乎…没损失？万一真能多卖钱呢？
人性的贪婪（尤其是正当的、为家人的贪婪）被激发了。
中年男人一咬牙，对那二道贩子说：“同志，钱我先点着，点清了你再拿券。”
二道贩子气得鼻子都歪了，但又不能逼着人家不点钱，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赵静，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剥皮拆骨。
于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中年男人蹲在一边，手指沾着唾沫，哆哆嗦嗦地开始数那九千六百张毛票（92年最大面值十元，九百六就是九十六张）。而赵静就安静地站在旁边。一群二道贩子围在旁边，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银行职员也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数得很慢，很仔细。
赵静的大脑也在疯狂运转。计划是什么？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粗暴——信息差碾压！
她等到男人数到最后一沓，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
“大叔，您这些券，尤其是这几张壹佰圆的85年券，还有这些伍拾圆的，您知道在上海那边什么价吗？”
男人茫然抬头。 二道贩子们脸色微变。
赵静不等他们反应，继续扔炸弹，语速极快，数据精准：“就现在！今天！上海那边文昌街国债交易点，85年壹佰圆券，品相好的挂牌价一百零三到一百零五！伍拾圆券挂牌价五十二到五十西！就算扣除来回路上损耗和手续费，折算下来也比在咱们这按面值八折卖划算得多！”
她目光扫过那群脸色大变的二道贩子，声音带着一丝讥诮：“各位大叔大哥，你们拼命压价，不就是想倒手卖去上海赚这差价吗？这差价多少？百分之二十三十吧？这位大叔等着救命钱，你们赚这点辛苦费我没话说，但压到只剩百分之十几的利润空间，是不是有点太黑了心？”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
中年男人手一抖，钱差点撒了。上海？能卖那么高？ 二道贩子们彻底炸锅了！ “你胡说八道！” “小逼崽子懂个屁！上海价格是你说的那样？” “造谣！绝对是造谣！”
赵静冷笑一声，挺首了瘦弱的脊梁，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最清楚！要不，现在就去邮电局打个长途电话到上海问问行情？电话费我出！”
她这笃定的姿态，精准的价格报数，一下子镇住了场面。有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开始对二道贩子指指点点。
“怪不得拼命压价…” “心真黑啊，人家等着救命呢…” “这小姑娘厉害啊，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个正要成交的二道贩子脸都绿了，指着赵静的手都在抖：“你…你…”
中年男人此刻终于数完了钱，九十六张，没错。但他拿着钱，却死死攥着那包国库券，不肯交给二道贩子了。他眼睛通红地看着赵静：“小姑娘…你说的是真的？真能卖那么高？”
赵静点头：“千真万确。大叔，您要是信我，我现在没那么多本金吃下您所有的券。但我有两个方案。一，您把这些券，就按面值九五折卖给我旁边任何一位大叔大哥，”她指了指那群贩子，“他们现在肯定愿意按这个价收，因为运到上海还有得赚，只是赚少点。比九百六能多卖小两百块。”
贩子们心里骂娘，但面上却不敢再否认上海的高价了。这丫头把底裤都给他们扒了！九五折…虽然肉痛，但确实还有利润空间，总比彻底黄了强。一个个脸色铁青，却不得不默认。
“第二，”赵静看向中年男人，眼神无比真诚，“如果您信得过我，您给我留个地址。这些券，我帮您卖！我亲自跑一趟上海！卖了多少，扣除我的路费和辛苦费，剩下的全给您寄过去！我保证，绝对比九五折只高不低！”
这话更是石破天惊！ 她亲自跑上海？帮卖？还保证？ 这丫头不是疯子，就是…背后有高人？难道她那个“在车上的爸爸”是真的？是专门做这行的大佬？
一瞬间，所有人看赵静的眼神都变了。包括那个借她钱的女职员，嘴巴张成了O型。
中年男人看着赵静，眼神剧烈挣扎。第二个方案诱惑最大，但风险也最大，这小姑娘万一跑了呢？第一个方案虽然被扒了层皮，但能立刻多拿近两百块现钱…
最终，对现实的需求压倒了对更高收益的渴望。他颤抖着声音对那群贩子说：“…九五折…谁要？”
“我要！” “我要！” 刚才还互相压价的贩子们此刻争先恐后。九五折收购，运到上海至少还有10%以上的利润，这生意做得过！
最终，另一个实力稍强的贩子以面值九五折，总计一千一百西十元的价格，现场点钱，买下了那包券。
中年男人拿着多出来的一百八十块钱，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着赵静连声道谢：“小姑娘…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是我家的恩人啊…” 说完，揣着巨款，飞奔而出，赶往医院。
一场大戏落幕。
赵静看着那人背影，松了口气。虽然自己一毛钱没赚到，但心里莫名舒坦。嗯，偶尔当日行一善的疯批，感觉也不错？
她转过身，发现那群二道贩子，尤其是最开始那个，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怨恨，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赵静冲他们龇牙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各位大叔大哥，以后收货，价格公道点嘛。都是赚辛苦钱的，别太狠，小心哪天摔沟里。”
说完，也不管他们脸色如何精彩，揣着自己那一百多块本金，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工商银行大厅。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今天，她没赚到那笔最大的，但她“疯批赵静”的名声，恐怕要在这小小的市国库券黑市里，传开了。
而这，或许比赚一百块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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