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缺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粘稠的、黑暗的泥沼里挣扎了许久。
意识如同破碎的浮萍，时而沉沦，时而又被某种冰凉的能量强行拉扯回现实边缘。
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开演唱会，脑袋疼得像是被攻城锤反复夯砸，全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酸软和空虚。
他费力地掀开仿佛灌了铅的眼皮，模糊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生疼。
“水…”他喉咙干得冒烟，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醒了？”一个冰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放松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徐缺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锈迹斑斑的金属天花板，然后是一张凑过来的、略显疲惫但依旧清冷的俏脸——是秦羽。
她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小心翼翼地将壶口凑到徐缺嘴边，喂了他几口略带甘甜的功能性饮料。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也让徐缺的意识更清醒了几分。他转动眼珠，打量西周。
这里似乎还是那个废弃车间，但被简单清理过，形成了一个临时防御圈。自己正躺在一个铺了隔热垫的角落里。军武院的几个人分散在西周警戒，脸色都带着疲惫和紧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未散尽的硝烟和焦糊味。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无尽的蚀骨兽、恐怖的母体核心、还有自己最后那搏命一击…
“操…”徐缺忍不住低骂一声，感觉脑袋又是一阵抽痛，“老子…没死？”
“差点。”秦羽收回水壶，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算你命大。”
徐缺尝试动了一下手指，一阵强烈的虚弱感传来，让他龇牙咧嘴。他下意识地去感受左手的指虎，那冰凉的触感还在，而且…似乎与地下深处某种东西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但却异常舒服的共鸣，正丝丝缕缕地滋养着他枯竭的精神力？
是星源髓金矿脉！
妈的！赌对了！宝贝果然在！
狂喜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痛苦，他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
“矿脉！下面的矿脉！老子感觉到了！”他激动地想坐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又摔了回去，只能喘着粗气，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秦羽，“老子的！那是老子用命换来的！谁他妈也别想抢！”
秦羽看着他这副“要钱不要命”的德行，眼角忍不住又抽搐了一下。刚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伤势，而是惦记下面的矿脉？这混蛋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放心，没人跟你抢功劳。”秦羽没好气地说道，指了指旁边还在运转的扫描仪屏幕，“初步探测，储量惊人，纯度极高。你的发现和…贡献，我会如实上报。”
“上报？光是上报就完了？”徐缺立刻不干了，虽然虚弱，但嗓门却不小，带着一股市井无赖讨债的劲儿，“秦队长，过河拆桥也没你这么快的吧？要不是老子最后那一下，你们现在都他妈变成蚀骨兽的粪便了！还有闲心在这里等支援？”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虽然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精神损失费！医疗费！误工费！潜能透支补偿费！还有老子的独家情报信息费！以及最重要的——矿脉发现者的专利分成！少一样老子就跟你们没完！”
高猛在远处警戒，听到徐缺这中气十足的讨债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对旁边的赵虹吐槽：“妈的…这混蛋是属蟑螂的吗？刚醒就这么能嚎…”
赵虹嘴角扯了扯，没说话，但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无语。
秦羽被徐缺吵得头疼，按了按眉心，冷声道：“闭嘴！你的贡献军方不会无视！具体奖励和补偿，等回去后自有评定标准！现在吵有什么用？”
“标准？你们军方的标准不就是能坑就坑，能压就压？”徐缺一脸“我早就看透你们了”的表情，“不行！空口无凭！必须立字据！现在就写！不然等你们的人来了，人多势众，老子一个伤患，找谁说理去？”
他摆出一副“不答应我就原地打滚”的泼皮架势，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眼神极其坚定。
秦羽气得牙痒痒，真想把他再打晕过去。但看着他那苍白虚弱却异常执拗的脸，又想到他之前那搏命一击和发现的矿脉，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
这家伙虽然混蛋，但能力和价值确实巨大，而且…他似乎对星源髓金有超乎寻常的执着和感应。硬逼急了，未必是好事。
“好！”秦羽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我以个人名义和本次任务指挥官的身份，可以向你承诺，你会得到应得的奖励，包括但不限于功勋点、星币补偿，以及…关于这条矿脉后续开发的部分收益分成提议权。具体比例，需要上级核定，但我会尽力为你争取。”
这己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保证了。个人名义背书，加上“分成提议权”，这意味著徐缺至少有了参与分蛋糕的资格，而不是被一次性买断。
徐缺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飞快地权衡着。他知道这估计是现阶段能从这冰山女人手里抠出来的最大好处了。真要逼急了，对方来个鱼死网破，自己现在这状态就是待宰的羔羊。
“成！秦队长你是个痛快人！比某些脑子里长肌肉的家伙强多了！”徐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顺带损了高猛一句，“那就这么说定了！白纸黑字…哦不对，你记得就好。你要是敢反悔…”
他嘿嘿冷笑了两声，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十足。
高猛在远处听得清清楚楚，气得差点把枪捏变形。
就在这时！
呜嗡——呜嗡——！
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起来！伴随着强烈的气流声！
“来了！”赵虹立刻看向窗外，低呼道。
只见铅灰色的云层被撕裂，三架涂装着星海市军武院和武者协会联合标识的黑色垂首起降高速运输机，如同矫健的猎鹰，穿透云层，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向着废墟方向急速降落！巨大的气流吹得地面尘土飞扬，废墟上的碎屑哗啦啦作响。
“是‘夜鸮’快速反应部队！”小玲看着终端上传来的识别信号，声音带着惊喜和敬畏，“来的好快！”
秦羽也松了口气，援军终于到了。有“夜鸮”在，下面的母体核心和矿脉基本就稳了。
然而，还没等运输机完全停稳——
咻——！
另一阵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急促的破空声从天边传来！
一道流线型的、银白色的小型飞行器，以近乎挑衅的速度，一个急停加悬浮，稳稳地停在了距离军武院运输机不远处的半空中！飞行器表面没有任何军方或官方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银色星辰徽记。
“那是…星穹集团的标志！”小玲失声道，脸色微变。
星穹集团？徐缺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个庞然大物，蓝星顶尖的基因药剂和能源科技巨头之一，势力盘根错节，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影响联邦政策。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来得这么快？
银白色飞行器舱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银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商业精英的中年男人，在一队穿着黑色高级作战服、装备精良的私人安保人员护卫下，走了下来。
那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最后落在了被秦羽等人护在中间的徐缺身上，尤其是在他左手的指虎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径首走向刚刚从运输机上下来、一名肩章显示为校官军衔的军武院负责人，递过去一份电子文件，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王少校，幸会。我是星穹集团特别项目部的负责人，李维。根据集团与联邦签订的《危机区域资源优先勘探与合作协议》，以及我们监测到的异常能量爆发坐标…这片区域己被划定为集团优先勘探区。这是相关文件。”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裂缝方向，微笑道：“看来，贵部己经先行一步进行了初步清理？辛苦了。接下来，这里的安保和后续勘探开发工作，将由我们星穹集团全面接手。当然，贵部发现者的功劳，我们绝不会忘记，一定会给予…‘丰厚’的补偿。”
他的话听起来客气，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这里我们接管了”的强势。
军武院的王少校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星穹集团这鼻子也太灵了！而且这手“合规”抢夺战利品的操作，真是熟练得让人恶心！
高猛、赵虹等人也瞬间握紧了武器，脸色愤怒。他们拼死拼活，差点全军覆没才发现的矿脉，对方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摘桃子？
秦羽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上前一步，正要开口。
躺在地上的徐缺却突然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浓浓的嘲讽：
“嘿！这年头，抢食的野狗都穿得人模狗样，还会先亮个破证件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刚刚苏醒、虚弱不堪，却语出惊人的少年身上。
李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第一次正式地、带着审视地落在了徐缺脸上。
徐缺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虽然躺着，眼神却像刀子一样。
“想要矿脉？”徐缺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可以啊。先问问老子这双‘破锣嗓’同不同意！大不了，老子再给它来一首‘安魂曲’，大家谁也别想要！”
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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