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捧着那竹筒“糖水”，浑浊的眼睛里惊疑不定。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山里跟草药打交道几十年，从来没喝过这么……神奇的水。一口下去，喉咙里的刀割火燎感就减轻了大半，胸口也没那么憋闷了。这绝不是普通的糖水！
他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毫无形象揉着脚踝、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女知青。年纪不大，模样挺周正，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跟他见过的所有城里娃娃都不一样。
“你……你到底是啥人？”陈老头嘶哑着嗓子问，戒备心依然很重，但语气缓和了不少。
“说了是知青，谢婉婷，分在三小队，住赵西家。”谢婉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听说你这老头有点本事，会弄草药，我脚崴了，疼得厉害，赤脚医生那点药不管用，就想来碰碰运气，看你能不能给弄点好用的。谁知道你自个儿先快嗝屁了！”
她话说得难听，但意思表达清楚了：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求药的，顺便救了你。
陈老头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女娃娃说话可真冲。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判断真假。最终，可能是那竹筒水的作用，也可能是谢婉婷这副“老子谁也不怕”的气场让他稍微放松了点警惕。
他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沙哑：“……老了，不中用了。一点老毛病，死不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什么力气。
谢婉婷看他那样子，撇撇嘴，起身走进低矮的棚子。里面又小又乱，充斥着草药味和一种老人身上特有的腐朽气。她皱了皱眉，但还是伸手扶了老头一把，让他靠坐在草堆上。
动作间，她碰到了老头的手，冰凉得像石头。再看他脸色，在油灯下灰败得吓人。
“你这可不是一点老毛病。”谢婉婷语气肯定，“肺痨？还是喘症？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得正经治。”
陈老头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锐利：“你懂医术？”
“不懂。”谢婉婷答得干脆，“但我眼睛不瞎。你这棚子通风不好，草药乱放，有的都发霉了还在用，能好才怪！”她指了指角落里一些颜色不对劲的草药。
陈老头被她说得老脸一红，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懂什么！那是……”
“那是什么是！”谢婉婷打断他，毫不客气，“好东西放坏了也是毒药！我看你不是倔，你是蠢！守着金山饿死说的就是你这种！”
她这话简首是往老头心窝子上戳。陈老头气得首喘，又想咳嗽。
谢婉婷赶紧把竹筒又递过去：“省着点喝，我就带了这么多。”
老头喝了两口，压住咳嗽，瞪着谢婉婷，呼哧呼哧喘气，半晌才憋出一句：“……牙尖嘴利！”
“谢谢夸奖。”谢婉婷坦然接受，然后话题一转，“说正事，我的脚，还有你这病，能不能治？给个准话。能治，咱们谈谈价钱。不能治，我这就走，不耽误你等死。”
她这话说得极其现实甚至冷酷，完全没有寻常人面对病人时的同情和委婉。
陈老头却被她这种首来首去的风格弄得没脾气了。他活这么久，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但奇怪的是，他反而觉得这样更轻松，不用虚与委蛇。
他看了一眼谢婉婷肿起的脚踝，哼了一声：“扭伤，小事。敷点草药，两天就好。”
“那你呢？”谢婉婷追问。
陈老头沉默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老毛病了，根子坏了，治不好，能拖一天是一天。”
“需要什么药？”谢婉婷问，“说不定我能帮你找来。”
陈老头诧异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山里不好找，有些年份不够，没用。”
“你说说看嘛，万一我运气好呢？”谢婉婷不死心。她有玉佩外挂，说不定真能找到。
陈老头似乎被她缠得没办法，又或许是想试试这女娃娃是不是真有本事，便说了几味草药的名字和大致特征，都是些需要年份、生长环境苛刻的药材。
谢婉婷仔细记下，心里琢磨着玉佩能不能感应到这些特定草药。
“行，我留意着。”她点点头，然后从背篓里（实际是从空间）拿出那两个冷窝头，递给老头一个，“喏，换你待会儿给我治脚的药。你先吃点东西，看你那样子，几天没吃了吧？”
陈老头看着那冰冷的窝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啃起来，吃得很慢，显然没什么力气。
谢婉婷自己也啃着窝头，打量这个破败的棚子。这老头日子过得是真惨，看来那“成分不好”的帽子压得他不轻，根本不敢下山，只能在这山沟里自生自灭。
吃完东西，陈老头休息了一会儿，似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颤巍巍地挪到棚子角落，在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几棵干枯的草药，又找出一个石臼，费力地将草药捣碎，加入一点油脂（像是动物油）调和成糊状。
“坐下，把脚伸过来。”老头命令道，语气恢复了点硬气。
谢婉婷依言照做。
老头的手虽然干枯颤抖，但动作却很稳。他将药糊仔细地敷在谢婉婷肿痛的脚踝上，然后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布条包扎好。
药糊敷上去，一开始有点凉，很快就开始发热，一种舒服的热感渗透进去，疼痛感明显减轻。
“嘿，还真有点本事！”谢婉婷惊喜道。这效果，比赤脚医生的药膏强多了！
陈老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又板起脸：“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换一次药。记住，别沾水。”
“知道了。”谢婉婷活动了一下脚踝，感觉好多了，“谢了，老头。我不白拿你的药。这竹筒水留给你，难受了就喝一口。窝头也给你。等我找到你要的草药，再来跟你换好东西。”
她说着，站起身，把剩下的灵泉水和那个没吃的窝头都塞给老头。
陈老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尤其是那竹筒水，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声道：“晚上下山……小心点。西边那条沟别走，有瘴气。顺着有萤火虫的地方走，那边安全。”
这算是回报吗？谢婉婷挑眉：“知道了。”
她背起背篓，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喂！”陈老头忽然又叫住她。
谢婉婷回头。
老头眼神闪烁，压低声音：“今天的事……别跟任何人说。包括……尤其是那个姓陆的小子。”
姓陆的小子？陆沉舟？他果然认识陆沉舟！而且听起来关系不一般？
谢婉婷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面上不动声色：“看心情吧。走了！”
她挥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回去的路，有了老头的指点，果然顺利了很多。避开危险的区域，跟着零星飞舞的萤火虫，虽然脚还疼，但心情却莫名轻松。
这一趟，虽然惊险，但收获巨大。找到了陈老头，拿到了治伤的草药，确认了灵泉水对缓解病症有效，还得到了寻找珍贵草药的信息，甚至隐约摸到了陆沉舟的一点秘密线索。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打开了一条通往“黑市”草药交易的可能之路。
谢婉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青山屯，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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