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终于泛起了一丝鱼肚白。那抹微弱的光亮，像一个害羞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给这间冰冷破败的西厢房带来了一丝暖意。
光线越来越亮，透过窗棂，照在屋里的三个人身上，也照在炕上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林国栋己经从墙角站了起来，虽然腿脚还有些麻木，但他的腰杆却比平时挺首了些。他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又看看手里还沾着泥土的手指，默默握紧了拳头。戒赌的路或许很难，但他想试试。
林伟业还攥着那本破烂的课本，坐在板凳上，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惊恐，多了几分平静。他看着窗外，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去学校，一定要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王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她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驱散了屋里一夜的沉闷。
她回头看了看炕上的女儿，又看了看屋里的丈夫和儿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带着苦涩却又充满希冀的笑容。
黑暗正在褪去，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家，依旧破败，依旧贫穷，依旧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有些东西，确实己经不一样了。
林国栋的誓言，林伟业的决心，像两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正在慢慢激起涟漪。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还在熟睡的婴儿，她的“心声”，或许会成为照亮这个家庭的光，尽管这光芒，带着一丝诡异莫测的色彩。
阳光终于冲破了云层，洒向大地，也洒进了这个小小的院落。西厢房的门口，王娟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西厢房里的动静，终究没能瞒过东厢房的张婆子。她天不亮就醒了，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林国栋那句“再也不赌了”和林伟业攥着课本的誓言，像两记闷拳，砸得她心口发慌。
她悄悄披衣下床，拄着拐杖挪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只见王娟正站在西厢房门口，迎着晨光，脸上竟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林国栋蹲在院子里，正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不像是平时输了钱的颓丧样子。
最让她心惊的是林伟业——那小子居然坐在门槛上，捧着本破课本看得入神，阳光照在他脸上，竟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这要是搁以前，他这会儿早该溜出去跟二柱子他们疯跑了。
“邪门……真是邪门了……”张婆子喃喃自语，拐杖头在窗台上磕出轻响。她想起那丫头片子说的“玉米种”和“动刀子”，后背又泛起一层冷汗。难不成，那丫头片子的话，真能当“神谕”听？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林国栋的赌瘾，也最愁林伟业的顽劣，可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半点用没有。如今被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几句话就“治”得服服帖帖，这让她这当娘、当奶奶的脸面往哪搁？
可……要是他们真能改好呢？
张婆子的心思活泛起来。林国栋不赌，家里就能攒下点粮；林伟业好好上学，说不定将来还能考上个中专，吃上商品粮，给老林家争口气……这些念头像春天的草芽，悄悄从她心里钻出来。
她往灶房走，路过西厢房时，故意咳嗽了两声。林伟业吓得一哆嗦，赶紧把课本往身后藏，抬头看见是她，脸都白了。
“看啥呢？”张婆子板着脸，眼神却往他身后瞟。
“没、没看啥……”林伟业结结巴巴的。
“是课本？”张婆子的声音缓和了些，“想看就看，别偷偷摸摸的。”
林伟业愣住了，没敢接话。王娟从屋里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笑笑往怀里紧了紧。
张婆子却没看王娟，只盯着林伟业：“早饭想吃啥？我给你煮个鸡蛋。”
这话一出，不光林伟业傻了，连蹲在院子里的林国栋都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娘这辈子，鸡蛋从来都是紧着他和伟业，可也得是逢年过节才有得吃，哪能说煮就煮？
张婆子没理会他们的惊讶，转身往灶房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轻快了些。走到灶房门口，她回头看了眼西厢房的窗户，心里那点对“丫头片子”的抵触，不知不觉松动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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