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灶台上，那只缺了个口的粗瓷盐罐被王娟翻来覆去地倒了三遍，最后只抖落出几粒细盐，落在野菜粥里，像撒了点碎雪。她盯着空罐底的褐色污渍，心里一阵发慌——这是家里最后一点盐了，今天吃完，往后的日子连咸淡都尝不出了。
“妈，粥怎么没味啊？”林伟业扒拉着碗里的野菜，皱着眉头抬头。昨天的野菜虾米粥还带着点虾米的鲜，今天没了盐，只剩下野菜的涩，咽下去都觉得剌嗓子。
王娟把空盐罐放在灶台上，声音低低的：“家里没盐了，先将就吃点，等……等你爹想办法。”她这话没什么底气，分家时林国栋兜里只剩那两毛工钱，昨天买了点煤油就花去一毛，现在怕是连五分钱都凑不齐。
林国栋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毛票，指腹把纸币边缘都磨得起了毛。他看着碗里没滋没味的野菜粥，又看看王娟愁眉不展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以前他赌钱时，随手就能输掉几块，从没觉得钱有多重要，现在才知道，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
“我再去跟村长借点？”林国栋放下碗，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让一家人吃淡饭、摸黑过日子。
“别去！”王娟赶紧拉住他，“上次分家村长就偏向咱娘，你去借钱，指不定要受多少白眼。再说，借了钱以后怎么还？”她太清楚村里人的性子了，没钱没势，连借点盐都要看人脸色。
苏笑笑趴在王娟怀里，小嘴巴咂着没味道的粥，心声里满是委屈：【没盐的粥一点都不好吃…灯油也快没了，晚上黑乎乎的好吓人…爹，我们什么时候能有钱买盐啊？】
林国栋听到女儿的心声，脚步顿住了。他低头看着女儿皱成疙瘩的小眉头，心里一阵发酸。是啊，他是一家之主，怎么能让老婆孩子连盐都吃不上，连灯都点不起？可他手里只有这么点钱，能怎么办？
“要不……我再去后山挖点野菜，去镇上换点盐？”林伟业放下碗，小声提议。他知道挖野菜换盐换不来多少，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王娟摇摇头：“镇上粮站收野菜给的价太低，一把野菜才给一分钱，要挖多少才能买一包盐？再说，你一个孩子去镇上，我也不放心。”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苏笑笑偶尔发出的“咿呀”声，和窗外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林国栋攥着那几毛钱，手心全是汗。他看着空盐罐，又看看桌上那盏快没油的煤油灯，突然觉得无比挫败——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没像现在这样窝囊过。
“我再想想办法。”林国栋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明天我去镇上看看，说不定能找点活干，挣点钱买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找什么活，以前除了赌钱就是闲逛，没什么手艺，可现在为了家人，再难的活他也愿意干。
王娟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你去镇上小心点，别跟人起冲突。家里有我和伟业，你放心。”她知道林国栋以前在镇上认识不少赌徒，怕他再被拉去赌钱，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相信他了。
苏笑笑在怀里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王娟的胸口，心声里满是期待：【爹，你一定要加油啊！我们等着买盐和灯油呢！】
林国栋摸了摸女儿的头，重重点头：“爹一定加油，不让你们再吃没盐的粥，不让你们晚上摸黑。”他攥着那几毛钱，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好好挣钱，再也不碰赌了。
第二天一早，林国栋揣着那几毛钱，准备去镇上找活干。王娟早早起来给他煮了碗野菜粥，虽然没盐，却煮得很稠，让他垫垫肚子。林伟业也起来了，非要跟着去：“爹，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你干活！”
林国栋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行，跟我一起去，也让你看看镇上的样子，以后长大了也能学着挣钱。”他心里还有个想法，带着儿子去，也能让自己多份约束，别再被赌瘾勾走。
父子俩收拾好，准备出门。王娟抱着苏笑笑，站在门口送他们：“国栋，伟业，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知道了，妈（娘）！”父子俩齐声应着，转身往镇上走去。阳光刚爬上屋顶，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王娟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既期待又担忧——不知道这次去镇上，能不能找到活干，能不能挣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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