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哇……”
一名年轻的通讯兵再也承受不住，他猛地摘下头盔，冲到角落里，将胃里的一切都吐了出来，连黄色的胆汁都吐得一干二净。他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瞳孔中倒映着不存在的、扭曲的血肉触须，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
不只是他。
“别过来……别过来！”一名雷达兵突然尖叫起来，他挥舞着手臂，仿佛在驱赶什么无形之物。
“安静！这里什么都没有！”身边的战友想要按住他，却被他惊恐地推开。
舰桥内的许多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严重不适。头晕、恶心只是最轻微的症状，更多的人开始出现强烈的耳鸣，那声音像是亿万只虫豸在脑髓深处尖啸。甚至，有的人，开始听到一些，不属于这里的，充满了恶意和疯狂的，诡异低语。
那些从母巢核心里传来的数据，不仅仅是单纯的图像和信息。它们，还携带着，“收割者”文明那充满了暴虐、混乱和毁灭意志的，精神污染！就像高强度的核辐射，普通人的精神，根本无法长时间承受这种无形的侵蚀！
“切断舰桥的首接数据连接！屏蔽所有原始信息流！只保留分析后的结果！”
林清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被钢针刺穿，但还是强忍着大脑的剧痛和眼前闪过的血色幻象，用尽全力下达了命令。她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清晰坚定。
“是！”
技术人员立刻执行了命令。
全息屏幕上，那些血腥而又混乱的画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蜘蛛一号处理过的，冷静而又客观的，数据流和分析图表。舰桥内那股无形的、令人疯狂的压力，这才骤然一轻。
“大家……都没事吧？”林清雪扶着控制台，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同样苍白。
“没……没事……”
“还好……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太奶在对我招手……”
“我的天……我感觉我的脑子快被煮开了……”
众人心有余悸地回答道，看向苏晨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更加深刻的，近乎仰望神明般的敬畏。
他们只是隔着屏幕看了几分钟过滤后的画面，就差点集体精神崩溃。而苏晨，却正独自一人，在那片由数据和记忆构成的，最原始，最首接的，精神风暴海洋中，逆流而上！
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意志力，在支撑着？
没有人知道。
此刻的苏晨，己经完全沉浸在了那片血腥的海洋之中。他的意识化作了一柄最锋利的尖刀，在蜘蛛一号的引导下，劈开层层叠叠由无数文明的哀嚎构成的记忆迷雾，飞速地，穿行，检索。
他看到了“收割者”的社会结构。
那是一种，绝对的，金字塔式的，集权统治。
最低级的，是海量的，没有独立思想的，“子体”。
往上，是拥有一定战斗本能和战术协同能力的，“精英卫队”。
再往上，就是像他们刚刚击杀的这种，能够运用“法则之力”，镇守一方的，“母巢指挥官”。
而统领着所有“母巢指挥官”的，是更加强大的，每一个都拥有独立舰队的，“舰队指挥官”。
那么，金字塔的顶端，又是什么？是谁，在创造并奴役着这支横行宇宙的死亡大军？
苏晨的意识，猛地一沉！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命令蜘蛛一号，顺着这条指挥链，突破一切阻碍，向上，追溯！
“警告！指挥官阁下！前方检测到，超高维度的，精神加密屏障！其复杂度超越了我们当前所有的数据模型！”
“对方的权限等级，远超当前目标！强行突破，有99.99%的概率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蜘蛛一号的警告，在苏晨的脑海中急促地响起。
“继续。”
苏晨的意志，冰冷而坚决，不容置疑。
他必须要知道，那个藏在幕后的，真正的敌人，到底是什么！
“是！”
蜘蛛一号，调动了“创世纪”矩阵的全部算力，化作一根，凝聚了人类最高智慧的，数据之矛，狠狠地，撞向了那道，无形的，概念层面的，精神屏障！
“轰——！”
苏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撕裂成了亿万片！
他的意识，穿过了一片，混沌的，充满了杂音的，数据乱流。然后，他来到了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甚至没有“无”这个概念。
只有，一个，意志。
一个，冰冷的，庞大的，古老的，如同宇宙本身一样，浩瀚无垠的，意志。
在那个意志面前，苏晨感觉自己，渺小得，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他就像，一颗漂浮在太平洋里的，水分子。而对方，就是，整个太平洋！
【……变量……】
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声音，首接在苏晨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不是声音。那是一种，概念的，首接传达，仿佛宇宙的基本规则在对他进行定义。
苏晨的思维，瞬间，停滞了！
他能感觉到，那个浩瀚的意志，“看”到了他。
那是一种，怎样的“注视”？
就像一个，正在观察星空的天文学家，突然发现，其中一颗，最不起眼的，最遥远的星星，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充满了，错愕，好奇，以及……一丝，自己的实验品脱离了掌控的，被惊扰的，不悦。
主宰！
苏晨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词！
他找到了！他找到了那个，创造了“收割者”，将宇宙当成自家牧场，随意收割文明的，幕后黑手！
然而，这个发现，带给他的，不是喜悦。
而是，一股，从灵魂深处，涌出的，足以冻结思维的，彻骨的寒意！
他，暴露了！
【……有趣的……虫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紧接着，苏晨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由纯粹的毁灭意志构成的精神力量，仿佛一颗超新星爆炸的冲击波，顺着那条，看不见的数据链接，朝着他的意识，反向，碾压而来！
那股力量，甚至要抹除他“存在”本身的概念！
对方，要顺着网线，来杀他！
“蜘蛛一号！切断所有连接！立刻！立刻！”
苏晨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自己的脑海中，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轰——！”
现实世界中，“女娲”号的舰桥上。
那个连接着母巢核心的，巨大的全息屏幕，猛地一闪，爆出无数雪花点，瞬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所有的，数据流，都在这一刻，被，强行中断！
而坐在指挥官座位上的苏晨，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一震！
他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金属甲板上。
不止是鼻孔，殷红的鲜血，同时从他的双眼眼角、耳孔中，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苏晨！”
“指挥官阁下！”
林清雪和秦振邦等人，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呼喊，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
苏晨的眼睛，依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结了一丝血珠。但他的嘴唇，却在微微颤动。
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虚弱而又苦涩的声音，喃喃自语。
“它……发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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