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绝不同意！”
一声怒吼打破了会议室的死寂。
站起来的是王建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因愤怒而布满血丝。他曾因反对“盘古”计划而被降职，又因在这次月球战役中后勤调度得力，被重新启用。
“放弃地球？带着一部分人逃跑？”
“苏晨！你这是怯懦！是背叛！”
“我们刚刚才打赢了一场仗！我们向全人类证明了，‘收割者’并非不可战胜！”
“现在，你却要我们夹着尾巴逃走？”
“那留在地球上的几十亿人怎么办？让他们在这里等死吗？”
“你这是在分裂我们！是在摧毁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心！”
王建军的话说出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是的，苏晨的计划听起来很理智，但他们在情感上根本无法接受。这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王将军，请您冷静。”秦振邦站起来，试图安抚他。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王建军指着苏晨，手指都在发抖，“秦振邦！你看看他！他让我们牺牲了‘盘古’号，牺牲了一万多名最优秀的战士！现在，他又要我们放弃我们的家园！”
“我绝不答应！”
“我也不同意。”另一名政方高层也表明了态度，“这个‘火种’计划，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谁有资格登上那艘船？谁又有资格来决定别人的生死？一旦计划公布，必然会引起全世界的巨大恐慌和动荡！到时候，敌人还没来，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苏晨的对立面。他们宁愿战死在地球上，也不愿意背上“逃亡者”的骂名。
只有龙首长和秦振邦保持着沉默。他们在等苏晨的解释。他们相信，苏晨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和愤怒，苏晨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等他们说完。
“说完了吗？”苏晨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如果说完了，那就听我说。”
他看向王建军：“王将军，我问你，如果‘主宰’的主力舰队明天就到，我们用什么去打？”
王建军一滞：“我们……我们可以再造一艘‘盘古’号！不！造十艘！一百艘！”
“造出来又如何？”
苏晨反问，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王将军，您以为我们面对的是一场数量上的战争吗？不，这是维度的碾压。‘盘古’号的胜利，是依靠信息差和奇袭取得的辉煌战果，但它无法复制。面对即将到来的‘主宰’主力舰队，就算我们能倾尽所有，再造出十艘、一百艘‘盘古’号，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它们只会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变成一百个无意义的靶子，徒劳地消耗掉我们最后的资源。我们甚至连靠近它们的机会都没有，‘主宰’的舰队可以在地球的同步轨道上，用我们无法防御的远程武器，将地表一遍又一遍地犁干净。”
苏晨的话很残酷，却是事实。然后，他又看向那名政方高层。
“您说道义上站不住脚。那我问您，什么是最大的道义？”
“是抱着所谓‘与家园共存亡’的悲壮情怀，然后让人类这个物种从宇宙中被彻底抹除，断绝一切存在的痕迹？”
“还是忍受着背井离乡的痛苦和被同胞误解的屈辱，在宇宙的另一端为我们的文明保留下一粒可以重新燃起燎原之火的种子？”
那名高层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晨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我理解各位的心情，没有人想离开自己的家。但是各位，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场普通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而是一场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生死之战！在这场战争里，没有荣誉，没有道义，没有对错，只有生存或者毁灭。”
“活着，才是一切。”
“只要人类这个物种还存在，只要我们的文明还没有彻底消亡。那么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无论看起来多么难以接受，在未来的史书上都将是正确的、伟大的。”
“反之，如果我们全军覆没，那么我们将不会有任何史书。”
会议室里再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一次，没有人再反驳。苏晨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们用悲壮和荣誉包裹起来的脆弱外壳，将那个最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许久，龙首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苏晨，眼神无比复杂，有赞赏，有无奈，也有一丝悲哀。
“苏晨同志，我原则上同意你的‘火种’计划。”
他此话一出，王建军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但龙首长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对着苏晨说道：“但是，就像他们说的，这个计划有太多的现实问题需要解决。”
“第一，造船。既然正面抗衡是徒劳，我们又拿什么去造一艘能确保火种安全的船？”
“第二，选人。谁去？谁留？这个标准怎么定？由谁来定？”
“第三，安抚。如何向全世界解释这件事？如何保证留下来的人不会因为绝望而崩溃？”
龙首长一连抛出了三个最核心也最致命的问题。每一个问题都足以让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彻底搁浅。
秦振邦的心也提了起来，他也想知道，苏晨要如何解决这些几乎无解的难题。
苏晨却笑了，那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关于第一个问题，造船。您问得很好，我们当然不是要去造另一艘用于正面决战的‘盘古’号，那是自取灭亡。我们要做的，是一艘文明的火种船。”
苏晨伸出手，一个新的战舰模型出现在会议室中央。那是一艘外形比‘盘古’号更加流畅、更充满科幻感的银白色星舰。它的体型比‘盘古’号略小一些，但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科技美感却远超‘盘股’号。
“‘盘古’号是人类工业的奇迹，但也是一个充满了妥协和缺陷的初代试验品，它的设计目标是决战。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艘能够带领我们穿越星海、逃离追捕的方舟。”
“在月球上，我们缴获了‘神卫’的大量生物组织样本。我的团队己经从里面解析出了更高效的能量传导和材料强化技术。结合我从‘收割者’芯片里得到的全部核心技术资料，我们有能力在‘盘古’号的基础上，用更少的资源、更短的时间，建造一艘全新的、以远航和生存为首要目标的恒星级飞船。它将拥有远超‘盘古’号的续航能力和隐匿性能。”
苏晨的目光变得炽热起来。
“我将它命名为……”
“‘诺亚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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