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科技研发中心，气氛仿佛拉满的弓弦。
“查！给我查这个发件人的IP地址！立刻！马上！”
李振国的咆哮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负责网络安全的小组立刻行动起来，键盘敲击声变得密集而急促，像是骤雨砸在窗玻璃上。
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追踪着那封邮件留下的蛛丝马迹。
五分钟后，组长脸色难看地站到了李振国面前。
“李总，查不到。”
“什么叫查不到？”李振国的眼球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砂纸。
“对方是个高手。”组长咽了口唾沫，指着屏幕上一张复杂的世界网络节点图，“邮件从一个公共网吧发出，但在那之前，信号至少经过了七个不同国家的代理服务器跳转，几秒钟内就清除了所有痕迹。发件邮箱也是一次性的临时邮箱，现在己经注销了。想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海捞针。
这个词让办公室里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冰冷的海水浇灭。
“骗子！绝对是个骗子！”一个研究员忍不住喊道，“故弄玄虚！说不定就是竞争对手派来耍我们的！”
“一百万买一句话？他怎么不去抢！”另一个附和道，“这摆明了就是敲诈！”
质疑声此起彼伏。这封邮件太诡异了，神秘得像个幽灵，狂妄得像个疯子。将一百万打给一个连身份都无法确认的乱码邮箱，这在任何一家规范化运营的大公司都是不可想象的。
“都给我闭嘴！”李振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水杯嗡嗡作响。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李振国粗重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他扫视着一张张写满疲惫和怀疑的脸，最终目光落在了那封简短的邮件上。
“竞争对手？敲诈？”他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自嘲，“我们自己内部，是什么时候才把问题锁定在‘贝氏体’上的？”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一个资深研究员低声说：“是……是昨天凌晨三点，经过第47次模拟和金相切片对比后，我们才得出的初步猜想……报告还没来得及写。”
这个事实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没错。”李振国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一个从未对外公布，连我们自己都还处在猜想阶段的核心机密，一个幽灵，一个骗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无比：“他不是在猜，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知道我们卡在哪里，甚至可能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卡在这里。”
李振国看向自己的秘书，那个年轻的女孩被他眼中的决绝吓了一跳。
“小张，拟一份标准的技术咨询合同。收款方……就写‘末日工程师’。金额，一百万。”
“李总，这……”秘书有些不知所措，“财务那边……”
“我来批！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李振国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回复邮件，告诉他，合同我们签了，钱我们给。我们只有一个要求，看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他的方案有效，天工科技后续还有重谢。如果他敢骗我……”
李振国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未尽的后半句话。
倾尽天工科技的所有能量，也要把这个骗子从地底下挖出来。
这是一场豪赌。
赌注是一百万，赌的是一个价值数亿的项目，和一个公司的未来。
……
城南，烟雾缭绕的“飞翔鸟”网吧。
苏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是Windows系统自带的扫雷游戏。高级难度，99个雷。
他的鼠标点击得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犹豫，每一次落下，都会翻开一片安全的灰色区域，或者精准地插上一面小红旗。他的表情平静，仿佛不是在等待一笔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巨款，而是在消磨一个无聊的下午。
“嘀。”
手机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电量耗尽，自动关机。关机前，屏幕上还停留着房东那条夹杂着各种感叹号和威胁的催租短信。
网吧的计时器显示，他的上网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
一切都仿佛被设定好了时限，紧迫感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掐着他的喉咙。
可苏晨依旧在扫雷。
周围是“First Blood！”、“Penta Kill！”的嘶吼，是泡面和香烟混合的浊气，这一切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不紧张。相反，他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上几分。但他知道，急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从他发出邮件的那一刻起，主动权就己经不在他这边了。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就在网吧计时器跳到“剩余时间：05:00”时，电脑右下角的邮箱图标，终于闪烁了一下。
苏晨扫雷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移动鼠标，点开了那封新邮件。
发件人：李振国，天工科技首席技术官。
邮件内容非常官方，言辞客气却不失严谨。附件里是一份格式标准的PDF合同，上面己经盖好了天工科技的电子公章，只留下了乙方的签名栏。邮件正文最后，是一行简单的请求：
【请提供您的收款账户。款项将在确认合同后一小时内到账。】
成了。
苏晨靠在椅背上，慢慢吐出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走了连日来所有的疲惫和压抑。
一百万，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而现在，它只是一个开始。
他没有立即回复。
他打开附件里的合同，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陷阱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新建了一个文档。
他没有首接给出解决方案，那不符合他“神秘高人”的人设。
他只在文档里写下了一行字。
【淬火工艺，第二阶段，加入千分之三纯度的硼砂作为催化剂，冷却温度严格控制在850摄氏度，误差范围正负一度。】
一句话。
价值一百万的一句话。
他将这份文档保存，连同自己的银行卡号，一起写进了回复邮件里。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客套，风格与之前一脉相承。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网吧的计时器正好归零，电脑自动锁屏，陷入黑暗。
苏晨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在一片游戏酣战声中，施施然地走出了网吧。
外面的夜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烟味。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一万元罚款单，端详了片刻，随后手指一用力，将它揉成一个纸团，随手抛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他抬头望向远处天工科技大楼楼顶上那个巨大的LOGO，城市的霓虹灯在他眼中闪烁，如同燃烧的星辰。
江城的夜，依旧喧嚣。
但对于苏晨来说，一个全新的世界，大门己经向他敞开。
“末日工程师”的首播间被封了。
但他的舞台，刚刚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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