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贝贝抱着怀里沉甸甸的“宝藏”，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自己那破败漏风的窑洞。她后背死死抵住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板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苏茶茶最后那怨毒的眼神和尖锐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
“你等着！这些书，你一本都别想保住！高考？你也配？！”
完了！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了！
陈贝贝欲哭无泪。她只是想偷偷捡个漏，闷声发个小财，考个大学改变命运而己，怎么就那么难？这苏茶茶简首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就甩不掉！还“偷她的东西”？废品站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她私产了？
巨大的恐慌和憋屈感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小心翼翼地把怀里那几本用破棉袄兜着、沾满灰尘的宝贝教材，还有空间里藏着的几本，一股脑地全掏出来，堆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这堆得来不易、却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书本，陈贝贝愁得眉毛都快打结了。
“007！”她在心里哀嚎，“怎么办？苏茶茶肯定要去告状！大队长、革委会……她那张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我这书还能保住吗？”
007的光幕慢悠悠地弹出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悠闲：
【滴！检测到宿主遭遇原著女主（苏茶茶）的正面宣战。】
【被动防御模式激活。】
【生存建议：1. 藏好书。2. 抱紧饭票（慕凛）。3. 努力躺平，静观其变。】
【咸鱼值+1（安慰奖）。】
陈贝贝：“……” 抱紧饭票？静观其变？007你确定不是在说风凉话？这安慰奖一个点，够买啥？
她烦躁地抓了抓枯黄的头发，认命地开始行动。藏！必须藏好！藏得比地窖里的古董还隐蔽！
她费力地挪开地窖入口的碎石烂木，像只勤劳（又狼狈）的小鼹鼠，把那堆宝贵的教材一本本仔细地用破布包好，再小心翼翼地塞进地窖最深处、最阴暗、最不起眼的角落，上面还压了好几块冰冷的石头。做完这一切，她累得瘫在地上首喘粗气，感觉比跑了个马拉松还累。
接下来的几天，陈贝贝过得提心吊胆，风声鹤唳。每次去给慕凛送饭，都恨不得一步三回头，生怕被人跟踪。在村里远远看到苏茶茶或者大队长的影子，立刻像见了猫的老鼠，掉头就跑，绕路十八弯才敢回窑洞。
奇怪的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立刻降临。苏茶茶那边安静得出奇，既没见她去大队部告状，也没见她带人来搜窑洞。村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倒是没停，什么“扫把星想考大学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类的酸话，但也没掀起太大风浪。
难道苏茶茶转性了？还是憋着什么更大的坏招？
陈贝贝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天中午，她刚从牛棚送完饭回来（今天是一碗灵泉水煮的稠粥，上面奢侈地卧了一个荷包蛋——用的是她偷偷去供销社用几个鸡蛋换来的最后一点油，绝对没有绿色！）。刚走到窑洞附近的山坡上，就看到窑洞门口围着一小撮人！
陈贝贝心里“咯噔”一下！头皮瞬间发麻！来了！终于来了！苏茶茶带人堵门了？！
她吓得差点转身就跑，可定睛一看，又觉得不对劲。
门口站着的，不是气势汹汹的苏茶茶，也不是带着红袖箍的干部，而是……几个穿着同样破旧、打着补丁衣裳的妇人。她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脸上刻着生活的风霜，身形大多瘦弱，甚至有些佝偻。她们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恶意，反而充满了……一种局促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更让陈贝贝惊讶的是，其中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老妇人，正用手急切地比划着什么，嘴里发出“啊啊”的、含糊不清的音节。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同样沉默寡言的妇人，轻轻拉着她的胳膊，似乎在安抚。
哑巴？聋哑人？
陈贝贝愣住了。这是……向阳大队那几个因为各种原因（生病、意外）丧失了听力和说话能力的婶子？平时她们都是沉默地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像影子一样存在，几乎没人会主动跟她们打交道。她们怎么会找到自己这“灾星”的破窑洞来？
陈贝贝满心疑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婶子们……你们……找我？”
看到她回来，那几个妇人显得有些紧张，互相看了看。那个年轻些的妇人，似乎是她们的“发言人”，她往前挪了一小步，粗糙的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很低，带着浓重的口音，说话也有些慢：“春……春妮丫头……俺们……俺们想求你个事儿……”
“求我？”陈贝贝更懵了，她能帮这些苦命的婶子什么？
那妇人点点头，指了指旁边那个焦急比划的聋哑老妇人，又指了指窑洞里面，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哑婶……哑婶家的栓柱……还有……还有二毛、三妮……他们……他们想……想认字……想……想跟你学……”
学？认字？跟她？
陈贝贝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那妇人见陈贝贝没反应，急得脸都红了，语速快了些：“就……就是那天！哑婶看到你……你从废品站出来……怀里……抱着老多书了！还掉出来两本……哑婶不认字……但她认得那是书！是好东西！是能……能让人有出息的东西！”
她越说越激动，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近乎虔诚的光：“哑婶说……春妮丫头你……你有本事！能弄到书！是……是能教娃娃的人！俺们……俺们知道你是好人！不嫌弃俺们……俺们几家娃……脑子都不笨！就是……就是没地方学！没书看！求求你……教教他们吧！让他们……让他们以后……能写个信……看个报纸……不至于像俺们一样……当睁眼瞎啊！”
说着，那妇人竟然膝盖一弯，就要给陈贝贝跪下！旁边的几个妇人也跟着抹眼泪，聋哑的哑婶更是急得“啊啊”首叫，双手合十，不停地朝陈贝贝作揖！
“别！别这样！婶子快起来！”陈贝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那妇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得厉害。
她看着眼前这几张饱经风霜、写满卑微和恳求的脸，看着哑婶那急切又无助的手势，听着她们那带着哭腔、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请求……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
她不是什么好人，她只是个想自保、想考大学、想当咸鱼的穿越者。她那些书，是自己冒着天大风险、顶着“偷书”的污名抢来的，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她凭什么要拿出来教别人？她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可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哑婶那几乎要哭出来的眼睛，看着其他几个妇人绝望中又带着一丝微弱期盼的眼神……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这个年代，在这个闭塞贫穷的小山村，读书认字，对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甚至身体有缺陷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孩子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摆脱父辈悲惨轨迹的一根稻草！是黑暗中透进来的一线光！
她陈贝贝，前世享受着最好的教育资源还天天想躺平，现在却成了别人眼中“有本事弄到书”的、能带来光的人？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荒诞的使命感，猝不及防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就在陈贝贝内心天人交战、犹豫不决的时候，007的光幕突然在她眼前弹出，带着一种“终于等到你”的雀跃：
【滴！检测到关键机遇！】
【隐藏支线‘哑婶代卖团’正式激活！】
【被动致富模式启动！】
【任务：开办‘窑洞补习班’！】
【任务目标：接收首批学员（哑婶家栓柱等）≥3人。】
【任务奖励：空间养殖区鸡苗×5（健康活泼版）！咸鱼值+30！】
【附加说明：知识改变命运，咸鱼也能发光！请宿主抓住机遇，实现被动共赢！】
鸡苗！五只！健康活泼版！咸鱼值+30！
陈贝贝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刚刚还沉重纠结的心情，在看到“鸡苗×5”的瞬间，如同乌云被阳光刺破！
教！必须教！别说三个，三十个她也教！为了小鸡崽子！为了咸鱼值！为了……呃，顺便做点好事？
“行！婶子们！”陈贝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用力点头，声音带着点豁出去的响亮，“我教！只要娃娃们愿意学，我就教！”
“真的？！”那年轻妇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其他几个妇人也激动地围了上来，哑婶更是“啊啊”地叫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紧紧抓住陈贝贝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一个劲儿地摇晃！
“谢谢！谢谢春妮丫头！你是俺们几家的大恩人啊！”
“娃！快！快给春妮姐磕头！”有妇人立刻去拉躲在她们身后、探头探脑的几个半大孩子。
“别别别！千万别！”陈贝贝吓得赶紧拦住，“磕头就折煞我了！要学就好好学，比啥都强！”
她看着眼前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妇人们，再看看那几个被推搡出来、满脸怯生生又带着好奇和渴望的孩子——最大的栓柱看起来十三西岁，瘦得像麻杆，最小的三妮也就七八岁，小脸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
陈贝贝心里那点小算计（小鸡崽子）忽然淡了些，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暖意的情绪升腾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点“先生”的架势（虽然她自己心里也虚得很）：
“那个……婶子们，先说好。我这儿条件差，就这破窑洞，也没桌子板凳。书本……书本也有限，得省着用。而且我白天还得干活……只能……只能晚上教，点油灯还得自己带灯油……”
“没事！没事！”妇人们忙不迭地应承，“有地方学就行！板凳俺们自己带！灯油俺们凑！晚上学正好，不耽误白天挣工分！”
“行！”陈贝贝一咬牙，“那……那就从今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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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呼啸的山风给破窑洞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但此刻窑洞里的气氛，却和外面的冰冷截然不同。
窑洞中央，点着一盏小小的、散发着微弱光芒和浓重煤油味的油灯。这是几家妇人凑出来的宝贝。
油灯周围，挤挤挨挨地坐着五个孩子：哑婶家的栓柱（14岁，男孩），二毛（12岁，男孩），三妮（8岁，女孩），还有另外两家各一个男孩，一个叫石头（11岁），一个叫木头（10岁）。他们都穿着打补丁的薄棉袄，小脸冻得通红，但眼睛却像窑洞外天上的星星，亮得惊人，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对陈贝贝这个“先生”的敬畏。
窑洞角落里，哑婶和其他几个妇人挤在一起，她们没有凳子，就坐在地上铺的干草上。她们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充满希冀和感激的目光，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油灯下那个同样瘦小的身影。
陈贝贝坐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面前摊开一本《工农兵识字课本》——这是她权衡再三，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相对“安全”也最基础的一本。她手里捏着一小截烧黑的树枝（当粉笔），在身后相对平整的土墙上（当黑板），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人**
**口**
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跳跃，映照出她同样紧张的神情。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
“今晚……咱们先学最简单的。这个字，念‘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就是人！我们每个人，都是‘人’！”
她指着墙上那个字，尽量放慢语速，吐字清晰。
“人！”栓柱最大，胆子也大些，第一个跟着念了出来，声音洪亮。
“人……”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怯生生地、参差不齐地念道。
角落里的哑婶，虽然听不见，但看着陈贝贝的口型，看着孩子们念，脸上也露出了激动的笑容，无声地跟着张合着嘴。
“好！很好！”陈贝贝受到鼓励，紧张感消褪了一些，指向第二个字：“这个念‘口’！嘴巴就是口！我们吃饭说话，都用口！”
“口！”
“口……”
稚嫩的童音在破败的窑洞里回荡，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寒夜的力量。
陈贝贝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们努力模仿她写字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看着角落里那些妇人眼中闪烁的泪光……一种奇异的暖流在她心底流淌开来。这感觉，比收到007的奖励还要……奇妙？
她拿起树枝，准备写下第三个字。
就在这时，窑洞那破败的门口，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瞬。
陈贝贝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沉默如山的黑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窑洞门口。他逆着外面微弱的天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如同寒星，穿透昏暗的油灯光线，精准地落在了陈贝贝身上，落在了墙上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上，最后，扫过窑洞里挤挤挨挨的孩子和角落里的妇人。
是慕凛！
陈贝贝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树枝“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大佬怎么来了？！完了完了！她这“非法补习班”第一天开张就被“教导主任”抓包了？！
窑洞里的孩子们也吓了一跳，好奇又带着畏惧地看着门口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高大身影。角落里的妇人们更是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哑婶紧紧抱住了三妮。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小小的窑洞。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慕凛的目光，最终又落回陈贝贝那张写满惊慌和心虚的小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洞，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在陈贝贝快要被这沉默压垮，准备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在教他们认自己的名字”时——
慕凛动了。
他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微微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然后，他抬起手，将拎在手里的一个东西，轻轻放在了窑洞门口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一个……旧瓦罐？罐口用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盖着。
做完这一切，慕凛甚至没有再看陈贝贝一眼，仿佛只是随手丢下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无声地融入了外面的黑暗，消失不见，如同从未出现过。
窑洞里依旧一片死寂。
陈贝贝愣了好几秒，才像突然反应过来，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门口，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向地上那个旧瓦罐。
她迟疑地揭开那块粗布——
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瓦罐里，是满满一罐……粘稠的、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玉米面糊糊！上面甚至还飘着几点的油星！
陈贝贝彻底呆住了！
大佬……大佬这是……给她送夜宵？不对！是给她的“学生们”送夜宵？！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鼻子酸酸的。她看着那罐在寒夜里散发着温暖热气和食物香气的玉米糊糊，再看看窑洞里那些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显得格外瘦小的孩子们，还有角落里同样面黄肌瘦的妇人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端起那罐沉甸甸、暖烘烘的玉米糊糊，转身走回油灯下。
昏黄的光晕里，她脸上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惊魂未定，却又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声音有些发涩，却异常清晰：
“来！咱们……继续上课！学完这两个字，大家……喝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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