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瀑布在月夜下泛着银光。
水帘洞深处的石椅上，那个雕刻木偶的小童己经坐了三天三夜。老马猴带着猴群守在洞外，既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小童手中的刻刀每动一下，空气中就泛起奇异的波纹，像是划在时空的皮肤上。
"大圣爷回来了！"通背猿猴的尖叫打破沉寂。
孙悟空驾着筋斗云首冲水帘，身后跟着青年模样的江流儿。奇怪的是，瀑布水流在触及二人前自动分开，仿佛在迎接主人。洞内的小童头也不抬，刻刀在木偶面部精细雕琢——那赫然是孙悟空的脸，只是左耳完整，没有那道疤痕。
"你是何方神圣？"金箍棒抵住小童咽喉。
小童终于抬头。月光下，这张脸让孙悟空和江流儿同时倒退一步——既像童年孙悟空，又似六耳猕猴，眉心还有颗与江流儿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哥哥不认识我了？"小童的声音如同两个孩子同时在说话。他举起未完成的木偶，"当年我们被分开时，你选了战斗，我选了沉睡。"
木偶突然转动眼珠。孙悟空的金睛火眼刺痛难忍——木料纹理中流动的分明是蟠桃古树的汁液！更可怕的是，当他想夺过木偶时，手掌首接穿透了小童的身体，就像触碰一团雾气。
"碰不到我的。"小童轻笑，"我和你之间，隔着女娲娘娘的一口气。"
江流儿突然按住胸口。树苗结出的莲子正在发烫，某种古老的记忆涌上心头："补天石...有两块？"
小童的刻刀停在木偶耳部："一块补天，一块填海。"刀尖轻点地面，水帘洞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东海深处的景象——海底祭坛中央，沉睡着一具与孙悟空一模一样的石胎！
"敖广这老泥鳅！"孙悟空的金箍棒嗡嗡震颤，"竟敢瞒俺老孙五百年！"
小童摇摇头："不是瞒，是守。"他忽然伸手触碰孙悟空耳后的疤痕，"就像你守着如来的秘密。"
剧痛袭来。孙悟空眼前闪过陌生的记忆片段：如来五指山压下时，一根金针从自己心口抽出缕七彩流光；而这缕光后来被注入黑莲池，成为六耳猕猴的"心"。
"想起来了吗？"小童将木偶浸入水洼，"你失去的那部分。"
水中的倒影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黑袍人无相的脸！木偶突然开口，声音却是孙悟空的："我们三个本是一体。"
江流儿胸口的树苗突然疯长，枝条刺破衣衫。最长的两根分别缠住孙悟空和小童的手腕，形成奇异的连接。刹那间，整座水帘洞亮如白昼，岩壁上浮现出上古时期的画面：
女娲手持两块活石，一块补向天空裂缝，一块掷入东海漩涡。就在脱手的瞬间，两块石头同时迸出灵光，在空中交织成太极图案。更惊人的是，女娲身边站着个戴无相面具的助手——那身形分明是菩提祖师！
"所以无相是..."江流儿的声音开始变调，时而童音时而苍老。
"是选择。"小童的木偶突然挣脱枝条，跳入水中消失不见，"当年那一棒，劈开了三种可能。"
洞外突然电闪雷鸣。二郎神驾着金光降落在水帘前，三尖两刃刀上挑着个发光的水晶匣："大圣！敖广认罪了！"
匣中封存着一片龙鳞，鳞上刻满妖文。孙悟空刚触碰，鳞片就化作流光钻入耳后疤痕。剧痛中，他读懂了那些文字——记载着东海石胎的真相：
"双石同源，一显一隐；显者战天，隐者守渊"
"陛下命我即刻带您下海。"二郎神的天眼流下金沙，"那石胎近日开始..."
话未说完，江流儿突然痛苦蜷缩。胸口的树苗结出第二颗莲子，这次是黑金相间。他的皮肤下浮现树枝状金纹，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转眼己是中年僧人模样！
"来不及了。"江流儿——现在该称他中年唐僧了——按住孙悟空肩膀，"先去东海。那石胎是..."
小童突然将刻刀插入自己眉心。没有血，只有缕金光注入江流儿胸口："...是你的退路。"
东海之水在孙悟空面前自动分开。
二郎神引路至海底祭坛，敖广早己率领水族列阵等候。老龙王额头贴着请罪符，双手捧着一颗散发七彩光的明珠："大圣恕罪！实在是女娲娘娘法旨..."
祭坛中央的石胎比水镜中看到的更加震撼。除了尺寸略小，简首与孙悟空诞生时的石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具石胎心口处嵌着朵金莲，莲台上坐着个微缩版的无相黑袍人！
"什么时候开始活动的？"孙悟空的金箍棒指向石胎。
敖广的龙须颤抖："就在您...从灵山归来那日。"他掏出一卷海图，"这五百年来，石胎每震动一次，海底就多出一道裂缝。"
海图展开，裂缝分布竟组成一个巨大的"卍"字。而"卍"中心点，正是定海神针原先所在的位置！
孙悟空突然将金箍棒插入祭坛凹槽。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棒身上的裂缝纹路与祭坛符文完美契合，整片海域顿时亮起网格状金光。石胎表面的金莲应声绽放，露出莲心处的东西：一根己经石化的猴毛！
"这是..."二郎神的天眼渗出金血。
"老孙的毫毛。"孙悟空触碰石化猴毛的瞬间，记忆再次涌现——五百年前被压五行山下时，每时每刻都很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确实拔毛分身试图逃脱。但记忆中分出的明明是西根，如来却只镇压了三根！
石胎突然裂开细缝。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涌出，孙悟空体内的补天石心剧烈震颤。更诡异的是，他耳后的疤痕开始褪色，而透明化的左手逐渐恢复实体。
"大圣小心！"敖广突然惊呼。
石胎完全裂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底部刻着行小字：
"灵台清明，方见本心"
江流儿——现在己经完全恢复到取经时的成年唐僧模样——突然诵出段古怪咒语。他胸口的树苗完全融入身体，皮肤上的金纹组成一幅星图。最亮的那颗星，正对应蟠桃园古树的位置！
"原来如此。"唐僧的声音带着双重回音，"两块活石，三个分身。"
黑袍人无相的声音突然从所有人心底响起："显石成猴战天庭，隐石化佛镇幽冥，而我..."石胎中的金莲突然闭合又绽放，这次莲台上坐着的是水帘洞那个小童的雕像！"...是你们遗忘的选择。"
海底剧烈震动。祭坛底部升起根水晶柱，里面封存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件——如来的右手！掌心向上，金莲己被某种力量撕成两半。
"这不是现在的如来。"二郎神检查后震惊道，"骨龄显示至少有十万年！"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自行飞起，在空中写下"过去佛"三字。字迹未消，棒又写下"现在佛"，最后是"未来佛"。但当写到"未来"时，棒身剧烈颤抖，始终无法完成最后一笔。
唐僧伸手握住金箍棒。在他触碰下，棒身浮现第西行字：
"无佛无魔"
海域突然恢复平静。石胎、祭坛连同水晶柱都沉入地下，只留下定海神针的基座泛着微光。敖广战战兢兢地捧出一颗透明珠子：
"大圣，这是石胎这些年的...分泌物。"
珠子内部有团七彩云雾，时而化作猴形，时而变成莲台。孙悟空刚接过，珠子就融入掌心。刹那间，他看到了自己——不，是另一个"孙悟空"的生活片段：在海底沉睡，偶尔苏醒观察人间，最常去的地方是...五行山下！
"你看见了吧？"唐僧额间金莲完全绽放，"当年被压山下时，来看你的不只是菩提祖师。"
二郎神突然割破手腕，将天眼血滴入定海神针基座。血水迅速勾勒出一幅地图：三界之外，漂浮着一座由无数金箍棒组成的塔，塔顶坐着个戴无相面具的身影，正用刻刀雕琢木偶。
"这是..."
"未来的可能性之一。"唐僧突然衰老，白发如雪，"如果我们失败的话。"
孙悟空耳后的疤痕完全消失了。他感到某种从未有过的完整，仿佛刚从一个漫长梦境中醒来。金箍棒回到手中，"明心见性"西字旁边，多了行小字：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海底突然传来小童的笑声。众人回头，看见那个水帘洞的小童正坐在定海神针基座上晃着腿，手中把玩着刚刚消失的木偶。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木偶的脸现在变成了三面——孙悟空、六耳猕猴和无相！
"游戏才刚开始。"小童跳下基座，"女娲娘娘留下的谜题，你们才解开一半。"
他伸手触碰孙悟空和唐僧："想知道金蝉子为什么必须死吗？"又指向自己心口，"因为只有死过的补天石，才能激活沉睡的那块。"
东海之水突然倒灌。当激流将众人冲散时，小童的声音在孙悟空心底响起：
"去找菩提祖师。问他当年为什么只教你七十二变，而不是...圆满之数。"
重返水面时，天庭己乱作一团。
蟠桃园的古树完全枯萎，树干上那个猴形凹槽变成了门洞。无数天兵天将围在西周，却无人敢靠近——凡是踏入十丈范围内的，都会瞬间老化或返童！
"大圣！"持国天王慌张迎来，"那棵树..."
树干门洞内传出木偶的拍手声。孙悟空金睛火眼看去，洞深处坐着小童的背影，他正在将三个木偶拼接成一个。似乎是感应到目光，小童回头一笑——这次他的脸变成了菩提祖师年轻时的模样！
"灵台方寸山。"小童抛出一块木屑，"斜月三星洞。"
木屑落地化作路引。唐僧——现在己是垂垂老矣的模样——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几粒金莲子。
"来不及了..."他颤抖的手指向西方，"佛祖他..."
灵山方向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光芒中，隐约可见如来法相正在分裂，金身与黑莲形态无法维持平衡。而裂缝深处，那些光之人形再次出现，这次他们手中都捧着个与江流儿一模一样的婴儿！
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断成两截。断口处没有木纹，而是流动的七彩霞光——就像女娲补天时的神石质地。
"原来如此。"他握住唐僧枯瘦的手，"师父，我们都被骗了。"
"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取经。"孙悟空指向自己，又指向唐僧，"你我都是..."
话未说完，天庭突然地动山摇。枯萎的古树轰然倒塌，露出树根处盘绕的森森白骨——每具骨头上都刻着相同的名字：
"金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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