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一脚踹开训武区的木栅门,手里拎着那把熔铁甲打成的短匕,刃口在晨光下泛着青灰。
昨夜刚下过雨,沙地还湿着,脚踩上去噗嗤带响。三十七个新兵己经列队站定,身上粗布短打都沾了泥,但脊梁挺得笔首。
老兵们在另一侧扎堆,盔甲锃亮,枪杆松松垮垮地握着,嘴角挂着讥笑。领头的李虎把长枪往地上一杵,嗓门扯得老高:“种地的,拿锄头还行,拿枪?别闪了腰!”
没人吭声。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赵云把短匕往腰带上一插,扫了一圈:“今天不比蛮力,比脑子。沙盘推演,新兵攻,老兵守。赢的,优先配新甲。”
场子嗡地炸开。老兵那边哄笑起来,新兵这边却鸦雀无声。不少人低头盯着脚尖,手心全是汗。
“怎么,怂了?”赵云轻笑道,“昨晚谁说‘手里这把锄头,不只是种地的’?”
一个瘦高个儿猛地抬头——是颍川来的陈到。他往前一步,声音不大但稳:“将军,我能看看沙盘吗?”
“你说你叫陈到是吧!”赵云点头问道。
“正是!”陈到抱拳应声。
陈到蹲在沙盘前,手指划过代表泜水的那道凹槽,又点在黑风谷出口:“老兵肯定死守桥头,卡咽喉。咱们要是硬冲,死一半都进不去。不如……”
陈到的指尖一拐,绕到南坡,“夜袭。三组人,一组佯攻桥头,两组从侧翼摸过去,断他们粮道。”
旁边几个新兵眼睛一亮。有人低声接话:“对!趁他们换防松懈,一把火全烧了!”
赵云没说话,只把田丰叫过来,耳语两句。田丰皱眉,摇头:“太险。万一被反包……”
“可是他们却敢想。”赵云打断,“别忘了饿极的人,最知道往哪儿捅刀子。”
沙盘推演开始。新兵分组讨论,声音从怯懦到争执,再到统一。陈到被推为指挥,站在沙盘前发号施令,条理清晰。
老兵那边起初还在笑,后来脸色变了。李虎啐了一口:“装模作样,真打起来,屁用没有!”
赵云只回了一句:“等会儿看谁跪着捡枪。”
推演结束,裁判团田丰、甄姬、夏侯博三人对视一眼,田丰举旗:“新兵胜,战术合理,执行预判精准。”
全场死寂。
李虎脸涨成猪肝色,一脚踢翻沙盘,黄沙西溅:“放屁!纸上谈兵算什么本事!有胆真刀真枪干一场!”
赵云看着他,慢悠悠抽出短匕,在掌心划了一道:“行。那就真打。木枪无尖,但伤了不赔。敢上的,现在出列。”
没人动。
“那就让我先来。”陈到站出来,身后跟着六个新兵,全是昨夜测试里被赵云圈过名字的。
李虎冷哼一声,带十名老兵入场。沙地中央划出界线,两队对峙。
哨声一响,老兵立刻压上。经验老道,阵型紧凑,三轮冲杀就把新兵逼到边缘。陈到被两人夹击,踉跄后退,左肩挨了一记重击,闷哼一声。
“废物!”李虎大笑,“滚回去种地吧!”
可就在这时,陈到突然矮身,一个翻滚躲开横扫,反手将木枪卡进对手腿弯。那人扑通跪地。
另三组新兵也动了,两人一组,专挑空档钻,包抄侧翼。一人佯攻吸引火力,另一人从背后突袭,接连放倒三个。
“他们……怎么这么快?”田丰低声问。
甄姬盯着场中:“夜训不是白加的。他们记住了节奏,专等黄昏视线模糊时动手。而且……这个陈到可不简单……”
赵云闻言轻轻一笑,那必须不简单,陈到字叔至,在历史上可是和自己行齐名的才。又是就被精锐白毦兵的统领,“名位常亚赵云,俱以忠勇称”那可不是盖的。
太阳斜坠,余光洒在沙地上,拉长人影。新兵越打越顺,老兵开始乱阵。李虎怒吼连连,却被三人围住,木枪脱手,膝盖被顶跪地。
全场鸦雀无声。
陈到站在他面前,木枪尖抵住咽喉,喘着粗气:“投降吗?”
李虎咬牙,猛地抬头,却没再动。
赵云走上前,手里拿着那把短匕,递到陈到面前:“恭喜你赢了,该拿奖赏。”
陈到愣住,没敢接。
“拿着。”赵云盯着他,“这匕首,是用砸掉的旧甲熔的。旧的该埋了,新的得上阵。”
陈到双手接过,刀柄还带着赵云掌心的温度。
赵云转身,面对所有人,声音不高但穿透全场:“从今往后,训武区教官,由新兵骨干轮值。每月考核,胜者上,败者下。我不看出身,只看谁能打胜仗。”
人群炸了。
老兵那边骚动起来,几个老面孔脸色铁青,低声骂着“疯了”。李虎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膝盖上的泥,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赵云像没看见,只对陈到说:“你叫陈到字叔至,对吧?”
陈到一怔没想到赵云还知道自己的字,木讷的点了点头。
“好,我记住了。”赵云拍了下他肩膀,“下次,不是演习。”
夜幕降下,训武区灯火通明。新兵围着火堆分粮,笑声不断。老兵那边静悄悄,有人还在磨枪,有人仰头看天。
赵云独自回到沙盘场,手里拿着一面小旗,插在冀州南线一处标记上——那是甄氏密报里提过的李家庄,占地五百亩,实为豪强私囤。他又插了一面,在西岭林——铁蒺藜重现的地方。
田丰走来,站他身后:“真要动?”
“不动,他们还以为我们怕了呢。”赵云低声道,“可现在,我们有刀了。”
“刀太新,未必利。”
“新刀才快。”赵云拔出短匕,在火光下翻了个身,“旧的锈了,该换了。”
田丰沉默片刻,递上一份名单:“三十七人,都查过了。六个有军旅背景,其余……全是逃荒的。”
“逃荒的怎么了?”赵云笑道,“活下来的,比谁都狠。”
他把名单收进怀里,目光落在沙盘一角。那里插着一面不起眼的小旗,标着“黑风谷残部”。据报,樊猛死后,余党己散入深山,但近日有粮秣流动迹象。
“他们还在观望。”赵云说。
“等我们松懈。”
“那就让他们再等等。”赵云将手中的短匕,轻轻插进沙盘边缘,“等我们,磨好这把新刀。”
火光跳动,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陈到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那把短匕,指节发白。他看着赵云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测试结束时,那个孩子蹲在地头写“田”字的模样。
他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牌,是赵云发给第一批流民的。他用匕首尖,在背面慢慢刻了个“战”字。
训武区东侧,一名新兵坐在角落,左肩衣裳破了个口子,露出底下陈年刀疤。他刚才在演习中替人挡枪,肩膀肿得老高,却一声没吭。此刻正低头绑绷带,动作熟练。
火堆旁,有人开始唱谣:“赵将军,分田忙,犁开冻土见阳光。”
声音起初小,后来越聚越多。
赵云没回头,只把沙盘上的小旗拔起,换了个位置。他盯着那条通往郡城的官道,久久不动。
陈到走过来,低声问:“将军,下一步练什么?”
赵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远处那片新搭的屯营。灯火星星点点,像雨后冒头的菌子。
“练夜袭。”他说,“带刀,不能带火把。”
陈到点头,转身要走。
“叔至(陈到字)。”赵云叫住他,从腰间解下另一把短匕,扔过去,“别死了。”
陈到接住,攥紧,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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