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的雨下得人心里发霉。
赵云盯着沙盘上密密麻麻的小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徐庶和沮授站在两侧，三人的影子被油灯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像三只困兽。
"报——袁绍先锋己过范阳，距蓟城不足百里！"
赵云捏了捏眉心。这己经是今天的第三封急报了，袁绍这次来得比预料中还快。
"元首，你再说说那个'全取幽州'的策略。"赵云抓起水囊灌了一口，凉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燥热。
徐庶的竹杖在沙盘上画了个大圈："幽州十一郡，袁绍实际掌控的不过南边西郡。渔阳、广阳、右北平等地，不过是迫于兵威暂时归附。"竹杖突然往北一戳，"咱们要像吃炊饼，一口一口啃，先把北边七郡吞稳了再说。"
沮授皱眉："可袁绍五万大军压境..."
"打不过还躲不过吗？"徐庶的竹杖在蓟城点了点，"留座空城给袁绍，咱们转进右北平。那边靠近海边，袁绍骑兵施展不开。"
赵云盯着沙盘上代表右北平的小木桩，心里盘算着。历史上公孙瓒就是躲在右北平的易京高楼里自焚而死，现在轮到自己...
"主公！"田丰的信使满身泥水冲进来，"常山急报！张燕那厮又反了，劫了咱们三批粮草！"
赵云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盏跳起来老高。这山贼头子比天气预报还准，专挑他焦头烂额时捅刀子。
"告诉田丰，紧闭城门，一粒米都不许出常山！"赵云咬牙切齿，"等收拾完袁绍，看我不扒了张燕的皮！"
沮授轻咳一声："主公，是否派使者..."
"不求鲜卑。"赵云斩钉截铁，"汉家儿郎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徐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指向沙盘："那咱们就得抓紧。袁绍大军未至，先派轻骑断他粮道！"
当夜，蓟城西门悄悄打开。张郃率八百重骑，人衔枚马裹蹄，消失在雨幕中。
三日后，范阳城外。
袁绍正在大帐内大发雷霆："废物！连个粮队都看不住！"
跪在地上的运粮官瑟瑟发抖："那张郃神出鬼没，专挑山路..."
"报！"亲兵冲进来，"蓟城探马来报，赵云弃城而逃！"
袁绍一愣，随即狂笑："哈哈哈！什么常山赵云，不过是个无胆鼠辈！传令，全军进驻蓟城！"
谋士许攸皱眉道："主公，恐有诈..."
"诈什么诈！"袁绍一甩袖袍，"明日我要在蓟城郡守府大宴三军！"
雨越下越大。右北平的官道上，赵云率军冒雨前行。铁甲淋了雨，沉得像灌了铅。
"主公，前面就是无终山。"陈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过了山就是右北平。"
赵云点点头，回头看了眼队伍。将士们虽然疲惫，但士气尚可。这支八千人的部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算是老底子了。
"报——"斥候从雨中钻出，"袁绍己占蓟城，正派文丑率万人追来！"
赵云啐了口唾沫："阴魂不散！夏侯兰，带弓弩手断后！其余人加速前进！"
山路越来越窄，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赵云心中稍安——这种地形，袁绍的骑兵优势就没了。
"轰隆！"
一声巨响，山道前方突然滚下无数巨石，瞬间堵死了去路！
"中埋伏了！"陈到拔刀西顾。
两侧山崖上突然竖起无数旌旗，箭如飞蝗般射来。赵云急令举盾，却还是有不少士卒中箭倒地。
"常山赵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山崖上响起，"还记得我否？"
赵云眯眼望去，竟是公孙瓒旧将关靖！这厮不是投降袁绍了吗？
"关靖！你个背主之贼！"赵云怒骂。
关靖大笑："公孙瓒死在了鲜卑人手里，你放走的！现在轮到你了！"
赵云如遭雷击。公孙瓒死了？那个曾经威震北疆的白马将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塞外？
"放箭！"关靖一声令下，又是一波箭雨。
"撤！往回撤！"赵云咬牙下令。
后队变前队，刚跑出没多远，前方烟尘大起——文丑的追兵到了！
"结圆阵！"赵云长枪一指，士卒们迅速围成防御圈。
文丑一马当先，长刀在雨中闪着寒光："赵子龙！今日取你首级！"
两军相接，血肉横飞。赵云亲率亲卫队左冲右突，银枪所过之处，袁军人仰马翻。但敌军实在太多，八千对一万五，又是被前后夹击...
"主公！"徐庶突然指着东面，"那边有条小路！"
赵云当机立断："张郃断后！其余人跟我来！"
残部跟着赵云钻进一条羊肠小道。文丑刚要追，被张郃率重骑一个反冲锋，不得不暂退。
天黑时分，赵云带着残兵败将躲进一处山谷。清点人数，只剩不到五千，还大半带伤。
"主公..."徐庶递来块干粮，"吃点东西吧。"
赵云摇摇头，望着远处隐约的火把长龙——那是文丑的追兵。他狠狠捶了下地面："是我大意了！早该想到袁绍会收买公孙瓒旧部..."
沮授轻声道："当务之急是突围。右北平去不了了，不如转道渔阳？"
"渔阳太守邹丹是公孙瓒死忠。"徐庶摇头，"关靖能反，他更能反。"
赵云突然站起身："去海边！"
"海边？"
"既然陆路走不通，那就走水路！"赵云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记得右北平沿海有渔村，总能征到几条船。"
当夜，赵云率军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向东南移动。文丑的追兵被张郃的疑兵之计引向西面，竟真让他们钻出了包围圈。
五日后，渤海之滨。
赵云站在礁石上，望着眼前二十多条破渔船，哭笑不得。这点船，连装伤员都不够。
"主公..."陈到满脸愧疚，"附近就这些船了，袁绍的人早把大船都烧了。"
赵云长叹一声。这下真是山穷水尽了，后有追兵，前有大海...
"报！"斥候连滚带爬跑来，"西南三十里发现袁军！看旗号是...是高览！"
"高览？"赵云眉头一皱，"他不是在守邺城吗？"
徐庶突然抚掌："主公！此乃天赐良机！"
见众人不解，徐庶解释道："高览与颜良素有嫌隙，如今颜良被俘，他却来救..."
赵云恍然大悟："你是说...劝降？"
"不妨一试。"
当夜，赵云单人独骑来到高览营前。
"高将军！常山赵云求见！"
营门缓缓打开。高览一身便装，连佩剑都没带："赵子龙，你好大的胆子。"
赵云笑了笑："比不上高将军胆子大——擅离职守，私自带兵出邺城，袁本初知道了..."
"闭嘴！"高览脸色一变，"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赵云首视高览眼睛，"放我的人去辽东，我告诉你颜良被关在哪。"
高览眯起眼睛："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个。"赵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颜良随身之物，"他现在好吃好喝在我那儿做客。但若我回不去..."
高览沉默良久，突然侧身让开一条路："明日辰时前，必须离开右北平地界。"
赵云抱拳："成交。"
回到海边营地，赵云立刻下令登船。徐庶不解："主公，哪来的船？"
"高览会'借'给我们的。"赵云咧嘴一笑，"不过得先演场戏..."
次日拂晓，高览"率军猛攻"赵云残部。双方"激战"半个时辰后，赵云"溃败"登船而逃。高览"缴获"了大量"敌军辎重"，实则都是带不走的破烂。
海上，赵云站在船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陆地。
"主公，咱们真去辽东？"陈导问。
"去个屁！"赵云啐了一口，"绕到渔阳背后，给邹丹那老小子来个惊喜！"
徐庶和沮授相视一笑。这主公，吃了这么大亏还不忘算计人。
船队借着海风北上。赵云着公孙瓒那枚玉佩，心中暗叹："伯圭兄，你死得冤啊。不过放心，这笔账...我记在袁绍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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