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初雪终于落下，细碎的雪沫子沾在赵云的眼睫上，他勒马望着官道尽头缓缓行来的车队。这是冀州最后一批南迁的士族，雪天路难，走得格外缓慢。
"主公，是甄家的车队。"陈到低声道，"听说甄逸病故后，家道中落，这是要回中山老家去。"
赵云点头。甄家是河北大族，甄逸曾任上蔡令，其女甄姬如今在自己麾下掌管钱粮，倒是个人才。正思索间，车队中一辆马车突然陷进雪坑，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去帮忙。"赵云挥手，亲兵们下马推车。
车帘掀开，探出张素净的脸。约莫十西五岁的少女，眉眼间与甄姬有七分相似，却更添几分稚嫩的贵气。她看见银甲白马的赵云，明显怔了怔。
"民女甄宓，谢过将军。"声音清冷如碎玉。
赵云心下恍然。这就是历史上让曹氏父子反目的甄宓？如今还是个未长开的小丫头。
"可是甄姬姑娘的妹妹？"他故意问道。
甄宓眼睛一亮："将军认识家姐？"
"甄姑娘正在府中任职。"赵云示意亲兵继续推车，"雪天路滑，不如随我回城暂歇？"
甄宓犹豫地看向车队老仆。老仆低声道："小姐，这位是赵将军..."
最终车队改道入城。赵云将甄家安置在城南别院，特意吩咐多送炭火被褥。
"主公今日怎如此热心？"回府后徐庶笑问。
赵云掸着披风上的雪沫："甄姬为我效力，照拂其家小也是应当。"
话虽如此，他眼前却总浮现那双清亮的眼睛。历史上甄宓的结局太过凄惨，如今竟然遇见...
三日后，甄姬匆匆从常山赶回。她先谢过赵云，便急着去见妹妹。
"主公有所不知。"甄姬再露面时眼圈微红，"家父去世后，族中叔伯欲将宓儿许配给袁熙为妾，这才急着南迁..."
赵云手中笔一顿。袁熙？那个袁绍次子？
"袁氏己败，他们还敢打这主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姬苦笑，"袁熙现踞青州，仍有些势力。"
赵云冷笑："放心，袁熙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可不是说大话。历史上曹操很快就要收拾青州袁氏了。
甄姬却误会了："主公要出兵青州？"
"不必我出手。"赵云意味深长，"自有人代劳。"
正说着，仆从来报：甄宓求见。
少女捧着个锦盒进来，声音细细的："谢将军援手之恩，这是家传玉佩，聊表..."
"不必。"赵云打断，"我与你姐有君臣之谊，帮你是分内之事。"
甄宓执意要送，甄姬只好打圆场："主公就收下吧，不然这丫头心里难安。"
赵云打开锦盒，是块上好的和田玉，雕着貔貅纹样。他心中一动，解下腰间短刀回赠："雪天路险，带着防身。"
等甄宓退下，甄姬突然跪地："主公，宓儿聪慧，通诗书算数，能否...留在府中做事？"
赵云愣住。这倒是个主意。甄宓历史上能以才慧得宠，必有过人之处。
"她年纪尚小..."
"可随我学习钱粮事务。"甄姬急切道，"总好过回中山被族中摆布。"
于是甄宓便留在府中，跟着姐姐打理文书。这小丫头果然灵秀，不过半月就能将繁杂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这日赵云巡视库房，见甄宓正踮脚够高处的竹简。他顺手取下，发现是并州粮草调度记录。
"并州今冬缺粮？"他随口问。
甄宓点头："并州今秋歉收，现有存粮仅够支撑到开春。若遇战事..."
"你有何想法？"
"可令商队从幽州购粮，走涿郡—代郡—雁门路线，虽绕远但安全。"甄宓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另让乌桓部落以马匹换粮，他们今冬缺粮更甚。"
赵云惊讶地看着这小丫头。这策略与自己不谋而合！
"谁教你的？"
"自己想的。"甄宓低头，"这些天看往来文书，胡乱琢磨..."
赵云大笑："好个胡乱琢磨！从明日起，你负责并州粮草调度。"
甄姬闻讯赶来："主公，宓儿年幼，恐难当大任..."
"令妹之才，远胜寻常谋士。"赵云意味深长，"好好栽培，将来可堪大用。"
此后甄宓便常随军议。起初众人不以为然，首到她几次精准预测粮价波动、识破奸商诡计，才渐渐信服。
雪停那日，赵云正在校场观兵，忽见甄宓提着裙摆跑来，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
"将军！刚收到青州消息，曹操攻破临淄，袁熙...袁熙死了！"
众将哗然。赵云却看向甄宓："你觉得曹操下一步会如何？"
"必取青州全境，然后..."甄宓迟疑片刻，"或许会休整一冬，开春南征荆州。"
徐庶抚掌："小姑娘见识不凡！"
赵云心中暗惊。这判断与自己根据历史得出的结论完全一致！
当夜他独坐书房，甄宓送来热茶。烛光下，少女眉眼渐开，己有倾国之姿。
"宓儿，若你是曹操，取得青州后会先攻河北还是荆州？"
甄宓认真思索："河北新定，兵精粮足，且天寒地冻不利攻坚。荆州刘表病重，二子相争，更易得手。"她突然压低声音，"但曹操多疑，必恐将军趁机袭其后..."
"所以？"
"所以会陈重兵于黄河南岸，虚张声势。"甄宓眼睛亮晶晶的，"将军可佯装中计，固守河北，实则...暗助荆州。"
赵云凝视着眼前少女。若非确定这时代没有第二个穿越者，他几乎要怀疑...
"这些是谁教你的？"
"《孙子兵法》云'实而备之，强而避之'。"甄宓抿嘴一笑，"还有...将军平日议事时，我偷学的。"
赵云突然想起历史上甄宓的结局——被曹丕赐死，口含米糠，以发覆面。那样聪慧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场...
"宓儿。"他突然道，"若有一天，让你执掌一州钱粮，你敢否？"
甄宓怔住，随即郑重行礼："愿效仿姐姐，为将军分忧。"
窗外又飘起雪。赵云望着渐大的雪势，心中己有计较。
来年开春，该让这对甄氏姐妹，绽放更耀眼的光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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