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的医官帐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甄宓胳膊上的伤口己包扎妥当，脸色仍有些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幸亏箭镞没毒，只是寻常皮肉伤。”老医官絮叨着，“万幸，万幸啊将军！倘若再偏几分，可就伤到筋骨了…”
赵云没说话，手指拂过那支被斩断的冷箭——制式普通，但箭杆尾部一道极细微的刮痕，是许都军械监工匠惯用的标记，用来区分批次。
“曹孟德…”赵云心里冷笑，“手下人办事也不够干净，或者说，够嚣张，觉得没人能认出这记号？”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对医官点点头：“有劳了，下去领赏吧。”
帐内只剩两人。甄宓轻声开口，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些人冲杀时，呼喝声带着谯县口音，虽然刻意压着，但几个词尾的音调改不了。马匹的蹄铁也是中原样式，磨损不大，不是草原上常用的。”
赵云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的心思缜密和观察力，每次都让他这穿越者有点自愧不如。她可是土生土长的汉末人啊。
“嗯。”他应了一声，拿起那断箭，“这‘流寇’，是冲着商队来的，还是冲着你我来的？”
甄宓垂眸思索片刻：“像是…冲着挑起我们与鲜卑更大冲突来的。若我死了，或是将军您盛怒之下扫荡草原，与鲜卑结下死仇，北疆永无宁日，谁最得利？”
答案不言而喻——曹操。
“他想让我在北边泥足深陷，好腾出手去收拾刘备，或者…转头来对付我。”赵云掂量着箭杆，“可惜，他算错了两点。”
“其一，将军并未因怒兴兵，反而更坚定地筑城固守，稳定北疆。”甄宓接口。
“其二，”赵云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他没想到，我这‘莽夫’认得这箭，你这女娃能听出口音。”
他站起身：“好好休息。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出了医官帐，寒风一激，赵云脑子更清醒了些。徐庶、田丰几人早己候在外面，面带忧色。
“主公，甄姑娘无恙吧？”
“无碍。”赵云摆摆手，将断箭递给徐庶，“元首，看看这个。”
徐庶接过，仔细端详片刻，又递给田丰、沮授传看。田丰眉头紧锁：“这刮痕…像是许都的东西？”
“不是像，就是。”赵云肯定道，“曹孟德送的‘大礼’。”
众人顿时色变，怒骂声起。
“无耻之尤！” “竟用此等卑劣手段！” “主公，应当传檄天下，揭露其丑行！”
赵云抬手止住喧哗：“檄文要写，但不是现在。骂他一顿不痛不痒，反而打草惊蛇。”
他看向南方，眼神锐利：“他不是想要兖州安稳吗？我偏要让他后院起火。”
“元首，之前布局的兖州棋子，该动一动了。那些对曹操强征军粮、推行严刑峻法不满的豪强、士族，尤其是…跟夏侯惇、于禁他们不太对付的，给他们加点‘底气’。”
徐庶心领神会：“是！兖州陈留、东郡几家，早己怨声载道，只缺一个挑头的和一点外援。”
“粮草、金银，甄姬那边全力支持。告诉他们，只要闹出足够动静，牵制住曹军部分兵力，将来我河北兵马南下，少不了他们的好处。”赵云吩咐道，这手段后世常见，但在此时，足够有诱惑力和破坏力。
“妙！”沮授击节，“此乃攻心之计！曹操后方不稳，必不敢再对徐州或我河北用兵过甚！”
“不止。”赵云冷笑，“再给刘备和孙权各去一封信。”
“给玄德兄的信，就说我北疆大胜，斩获颇丰，愿低价售予他一批良马，助他巩固徐州防务。顺便‘不经意’透露，曹操似有抽调兵力再度东进之意。”——这是给刘备输血，同时催他赶紧扛住曹操的压力。
“给孙权的信嘛，”赵云顿了顿，“由甄宓执笔，以商盟名义。恭贺他取得庐江，然后说我们最近查获一批‘假冒’河北军械的劣质货，源头似乎指向兖州工坊，提醒他小心有人想用次品破坏江东军备，离间你我关系。”——这是给曹操上眼药，暗示曹操在搞小动作，让孙权心生警惕。
田丰听得连连点头：“一石三鸟！主公此计大善！既报复了曹操，又加固了与刘、孙的联络，还撇清了我们自己！”
赵云心说，这都是老祖宗们玩剩下的党争、离间手段，自己不过是站在历史下游，看得更清楚些罢了。对付曹操这种枭雄，就得用组合拳。
“另外，”他补充道，“让张辽在并州边境多搞几次‘军事演习’，规模搞大点，烽火台都给我点起来，做出随时要南下河内的架势。”
“明白！”众谋士齐声应诺，个个面露兴奋，摩拳擦掌而去。
帐外风雪渐息，北疆的夜格外寂静，却暗藏着即将席卷南方的波澜。
赵云独自走回城头，望着漆黑的原野。心里嘀咕：“曹老板啊曹老板，你派人放冷箭的时候，没想到我会用你的兖州来付账吧？这利息，我可收定了。”
他仿佛己经看到，兖州境内，那些星星点点的反抗火苗，正即将连成一片燎原之势。
而南方的曹操，很快就要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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