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的手死死攥着衣襟,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刘主簿的指尖己经触到了长命锁的锁链,冰凉的金属触感像蛇一样缠上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这锁瞧着眼熟,”刘主簿眯着眼笑,手指在“林”字纹路上,“莫不是当年林守正那小子的?”
他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林大山心里,震得他耳朵嗡嗡响——这主簿竟认得亲哥!
“大人认错了。”林大山的声音发紧,后腰的猎刀硌得他生疼,那是出门前陈阿婆硬塞给他的,说“见官不慌,见贼能防”。
刘主簿却像没听见,突然伸手去扯锁:“借我看看又何妨?说不定是故人之物呢。”
他的指甲很长,刮过锁面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与当年王有财逼李老栓画押时的声音一模一样。
就在锁链即将被扯断的瞬间,县衙的鸣冤鼓突然“咚”地响了一声。
是张屠户!他不知啥时候跟了过来,正抡着鼓槌猛敲,嘴里喊着:“县太爷!青牛村百姓有冤要诉!”
刘主簿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狠狠瞪了林大山一眼,转身就往县衙里走,擦肩而过时,林大山听见他低声骂了句:“多事的泥腿子。”
长命锁还在脖子上晃,只是锁身己被捏得发烫。
林大山摸了摸怀里的信和账册,潮乎乎的全是汗——刚才那一下,差点把命都吓掉了。
张屠户敲鼓的手被差役按住时,悄悄往林大山手里塞了张纸条。
上面是林小满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破庙狼狗怕豆水,账本在佛像肚子里。”
“丫头早料到这出。”张屠户被差役推搡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挤眼睛,“我那猪肉没白送!”
林大山捏着纸条,突然想起出门前女儿的话:“爹,刘主簿要是拦你,就往破庙跑,那里有咱们的人。”
当时他还纳闷,现在才明白——女儿早安排了后手。
县衙的门槛很高,林大山抬脚迈进去时,看见县太爷正坐在大堂上,惊堂木一拍,震得他膝盖发软。
可一想到纸条上的字,他又挺首了腰杆——为了亲哥,为了女儿,不能怂。
苏婉往陶罐里装豆水时,特意多加了把发酵的豆子,罐口用布塞得紧实:“这味儿冲,能顶事。”
她把陶罐交给王狗蛋,眼里全是信任。
县太爷的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林大山,你状告王有财私吞赈灾粮,可有证据?”
林大山刚要掏信,刘主簿突然站出来:“大人,此等刁民所言不足为信!他女儿用妖术种红薯,蛊惑乡邻,定是想借机讹诈!”
“我有账册!”林大山急得把怀里的小账册掏出来,差役刚要接,刘主簿突然喊:“慢!这账册来历不明,怕是伪造的!”
他拿起账册翻了两页,突然往地上一摔:“字迹潦草,分明是仿造的!大人,此等欺官罔上之徒,当打五十大板!”
差役的板子刚举起来,林大山突然想起纸条,猛地喊道:“我知道赈灾粮在哪!在城外破庙的佛像肚子里!”
这话一出,刘主簿的脸“唰”地白了。县太爷也愣了,盯着他问:“你确定?”
“确定!”林大山豁出去了,“王有财的儿子可以作证,他还知道粮仓的钥匙在哪!”
他故意提起王狗蛋,就是要让刘主簿摸不清底细。
县太爷沉吟片刻,拍板道:“备轿!随我去破庙!”
刘主簿想拦,却被县太爷瞪了回去:“刘主簿若是心虚,便留在县衙吧。”
林大山跟着轿子往外走时,看见刘主簿偷偷塞给个差役块银子,那差役点头哈腰地往后门跑——准是去报信了。
破庙的门虚掩着,门缝里传出狼狗的低吼。
王狗蛋带着苏婉给的豆水,躲在树后等信号——林小满说,等县衙的人到了,就把豆水泼向狗窝。
可没等他动手,那狼狗突然哀嚎起来,夹着尾巴往佛像后钻王狗蛋探头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刘主簿的亲信正举着棍子打狼狗,嘴里骂着:“没用的东西,坏了大人的事!”
原来刘主簿怕狼狗坏事,竟让人先来灭口。
王狗蛋趁机摸过去,把豆水往狗窝边一泼,酸臭味顿时弥漫开来,正好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佛像肚子上有个暗格,锁是铜制的,钥匙孔和小柱捡到的铜锁正好匹配。
王狗蛋掏出铜锁一试,“咔嗒”一声,暗格开了。
陈阿婆背着竹筐出现在破庙后墙,筐里装着把斧头——是林守正当年劈柴用的,斧柄上刻着个“守”字。
县太爷的轿子刚到破庙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哐当”一声。
是王狗蛋把佛像肚子里的账本全抱了出来,足足有半筐,上面落满了灰尘,却掩盖不住“赈灾粮”三个大字。
“大人您看!”王狗蛋举着最上面的账本,手都在抖,“这是乾隆三年的,上面还有巡抚大人的印!”
刘主簿的亲信想抢,却被突然冲出的陈阿婆一斧头拦住:“谁敢动我儿子的东西!”
她的小脚站不稳,却把斧头举得高高的,竹筐掉在地上,滚出林守正的诉状,血印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县太爷拿起诉状,又看了看账本,脸色越来越沉。
林大山趁机把怀里的信递上去:“这是我哥当年写的,上面有他的血印。”
信上的字迹与账本上的记录一一对应:
王有财如何用两斗米强占李家地,如何与刘主簿分赃赈灾粮,甚至连去年往井里投毒的事都记在上面——原来去年的旱灾,根本不是天灾,是人为!
“刘德!”县太爷把诉状往地上一摔,“你还有何话可说?”
躲在人群后的刘主簿想跑,却被张屠户堵住了去路。
张屠户扛着杀猪刀,笑得一脸憨厚:“刘大人,县太爷还没让你走呢。”
狼狗不知啥时候钻了出来,对着刘主簿狂吠,像是在控诉。
账本上的灰尘被风吹起,落在县太爷的官帽上,像一层洗不掉的污点。
刘主簿被押走时,突然挣脱差役,冲到林大山面前,死死盯着他脖子上的长命锁:“你以为这就完了?”
他的脸扭曲得吓人,“王有财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大头在州府!你们林家……早晚得死!”
这话像块冰扔进滚油里,炸得众人心里发寒。
县太爷脸色铁青,让人赶紧把他堵住嘴,可那话己经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陈阿婆突然捂住心口,指着佛像后面:“那里……还有个暗格!”
众人撬开一看,里面是个锦盒,打开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是州府通判的书信,字迹与刘主簿的如出一辙,末尾写着:“青牛村的肥,得想法子弄到手。”
夕阳照进破庙,把账本上的字迹染成血色。
林大山捏着锦盒,突然明白林小满为啥让他留后手——这背后的水,比想象的深多了。
而远在青牛村的林小满,正望着县城的方向,手里的豆水陶罐,不知何时己经空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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