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在双竹母的枝桠间缓缓展开,雾气像被无形的手推开,露出里面深绿色的森林——树木的枝干缠着银色的雾,脚下的落叶踩上去没有声音,最奇怪的是地面上的脚印:
有的像孩童的赤脚,有的像野兽的爪印,还有的印着布鞋纹路,却在众人注视下缓缓移动,像活物般往森林深处爬。
“这脚印会跑!”小雾的光雾突然绷紧,指着一串刚出现在脚边的脚印——那脚印和小刘的布鞋一模一样,却突然调转方向,朝着一棵缠着雾的古树爬去,“它在带路吗?”
小刘蹲下身摸了摸脚印边缘,指尖沾到冰凉的雾珠,脚印竟在他手下抖了抖,像在撒娇。
“绝对无之眼说这里藏着‘没说出口的牵挂’,”他翻开日志,光丝从页面涌出,缠上那串脚印,“这些脚印,会不会是‘牵挂’变的?”
话音刚落,森林深处突然传来铃铛声,不是金属的脆响,而是像用雾做的铃铛在摇——缥缈又冰凉。
所有脚印突然加速移动,像被铃铛声吸引着,连众人脚下刚踩出的新脚印,也挣脱了泥土的束缚,跟着大部队往深处跑。
张婶突然抓住一串爪印:“这像极了后山老黄狗的脚印,它去年冬天走丢了……”爪印在她掌心蹭了蹭,竟渗出几滴雾做的眼泪,“你看,它在哭呢。”
李大爷摸着下巴的胡茬,盯着一串草鞋印:“这是隔壁村王瞎子的脚印,他总说要进森林找他那只通人性的八哥……”
草鞋印突然停住,在地面上蹭出个“八”字,又继续往前跑。
小刘的日志突然自动翻页,空白处浮现出一行字:“跟着会跑的脚印走,它们知道你在想谁。”
往森林深处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雾气渐渐染上颜色:靠近古树的雾是淡绿色,缠着藤蔓的雾泛着紫,而挂着冰珠的雾则闪着银蓝。李大爷突然停在一棵歪脖子树前,树上缠着圈雾做的绳结,和他去年给王瞎子编的一模一样。
“王瞎子总说绳结要打‘平安结’,”李大爷伸手去碰绳结,雾绳突然散开,化作只雾做的八哥,绕着他飞了三圈,“你看这翅膀上的斑点,和他家那只一模一样!”
八哥突然俯冲下来,用喙啄了啄李大爷的日志,页面上立刻显出幅画:王瞎子坐在门槛上,手里举着个空鸟笼,笼门敞开着。
李大爷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八哥却突然撞向旁边的紫雾,化作一串脚印——正是刚才那串草鞋印。
张婶突然指着前方:“你们看!”只见淡绿色的雾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给一只雾做的黄狗喂着什么,那身影的轮廓,像极了张婶的老伴——他三年前在森林里采药时走散了。
那淡绿色的雾影听到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张婶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弯腰的弧度、递东西的手势,和老伴在世时一模一样。
雾影手里的雾团突然散开,露出块雾做的药饼,正是老伴最擅长做的“百草饼”。
“老东西,”张婶的声音发颤,伸手去接药饼,指尖穿过雾影的胳膊时,竟感到一丝暖意,“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土里享福,非要在这儿做药饼?”
雾影没说话,只是把药饼往她手里推了推,另一只手在雾中画着什么。
地面上渐渐浮现出雾做的字迹:“后山的三七该收了,记得叫上二柱子家的小子帮忙,他力气大。”
“知道了知道了,”张婶抹了把脸,把药饼往兜里塞(其实什么也没摸到),“去年的三七收了二十斤,够村里的药铺用半年呢。”
雾影的轮廓突然清晰了些,能看到嘴角的笑纹,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这时,小雾突然拽着小刘的袖子指向紫雾区:“那边有小孩子哭!”
众人跑过去,只见紫雾里缩着个雾团,发出细碎的哭声,旁边围着几只雾做的萤火虫,翅膀上闪着“找妈妈”三个字。
“这是……前村李家的小丫头?”张婶凑近了些,雾团突然撞进她怀里,“她去年跟着妈妈来采蘑菇,走散过一刻钟,当时哭得跟这雾团一个声儿。”
小雾试着伸出光雾手,轻轻拍了拍雾团:“别怕,我们带你找妈妈。”
雾团渐渐止住哭,化作个小小的脚印,往森林更深处跑去,脚印边跟着那几只萤火虫,像提着灯笼的小向导。
小刘翻着日志,刚才李大爷的页面上,八哥的图案旁多了行字:“王瞎子昨天还在村口问,森林里有没有八哥的叫声。”
而张婶的页面上,药饼的图案正慢慢渗出草药香——明明只是雾,却真的闻得到。
银蓝色的雾区比别处冷些,地面上结着雾做的薄冰。小雾突然指着冰面:“那是我的脚印!”
只见冰上印着串小小的光雾脚印,旁边还有串更小的、带着蝴蝶结的脚印——那是去年转走的小雅留下的,她总爱穿着带蝴蝶结的鞋子。
“我们说过要一起在森林里堆个雾雪人,”小雾的光雾微微发颤,“可她走的那天,雾太大,雪人没堆成。”
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雾做的雪人——虽然歪歪扭扭,却戴着两串光雾做的蝴蝶结,正是小雅最喜欢的粉紫色。
雪人旁边的冰面上,用雾写着:“小雾,我在新家堆了真雪人,等你来找我堆雾的。”
小雾伸手抱住雪人,光雾与雾雪交融在一起,雪人突然冒出个雾做的笑脸:“记得带上次没吃完的草莓糖。”
森林中心有棵需要五人合抱的古树,树干上缠着银紫色的藤蔓,藤蔓结着各种绳结:有的是平安结,有的是蝴蝶结,还有的是村里孩子发明的“星星结”。
最粗的那根藤蔓上,缠着个巨大的“同心结”,结上挂着无数雾做的小牌子,每个牌子上都写着名字。
“这是‘牵挂结’。”绝对无之眼的声音从树顶传来,它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每个走进森林的人,都会留下个结,不管走没走出森林。”
小刘突然发现个熟悉的名字牌——“石头”,旁边写着“等阿梅回家”。
他猛地想起村里的石头叔,十年前送阿梅去县城上学,路上出了意外,阿梅没事,石头叔却再也没回来。
而那“等阿梅回家”的字迹,像极了石头叔的笔迹。
“你看这个!”林小满突然指着个歪扭的星星结,结上的牌子写着“小宝”,“这是我表弟!”
“他说要在森林里藏个宝贝,让我来找。”她伸手去解结,藤蔓突然动了,将个雾做的铁盒推到她面前。
铁盒打开的瞬间,里面飞出无数雾做的纸飞机,每个飞机上都写着字:“姐姐笨蛋,找不到宝贝吧”“其实宝贝是我埋的玻璃弹珠”“我下个月回来啦”。
林小满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纸飞机在她掌心化作颗雾弹珠,冰凉凉的,却带着甜味——像小宝总偷偷塞给她的薄荷糖。
张婶解下那个平安结,里面掉出片雾做的药叶,叶面上写着“老婆子,今年的药够了,别再来了”;
李大爷的草鞋印停在个“八哥结”前,结里藏着根雾羽毛,上面写着“王瞎子的鸟笼修好了”。
所有脚印最终都涌向古树的树根处,那里有个雾做的泉眼,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每个泡泡里都裹着个小画面:
有的是石头叔送阿梅上车的背影,有的是张婶老伴在采药时擦汗的样子,有的是小宝埋弹珠时偷偷笑的侧脸。
“这是‘回响泉’,”绝对无之眼落在泉边,眼眶里的糖粒闪着光,“所有没说出口的牵挂,都会变成泡泡浮上来。”
它指向个最大的泡泡,里面是个模糊的身影,正往泉里丢着什么,“那是森林的守护者,他说每个走进森林的人,都在给泉眼喂故事。”
小刘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块半融化的糖——那是出门前张婶塞给他的,说是让他路上吃。
他剥开糖纸,把糖丢进泉眼,泉水突然炸开,无数泡泡飞向天空,每个泡泡里都多了串新脚印——正是他们一行人的脚印。
“你看,”绝对无之眼笑着说,“现在你们的牵挂,也变成脚印了。”
只见泉边新冒出串脚印,正跟着那些“老脚印”往森林外跑,跑着跑着,脚印上开出了小小的雾花。
张婶的雾药叶化作片真的叶子,落在她掌心;李大爷的雾羽毛变成根真的鸟羽,闪着蓝光;
林小满的雾弹珠硬邦邦的,变成了真的玻璃弹珠;小雾的雾雪人融化成滴露珠,落在他的光雾手上,凉丝丝的。
往回走时,众人的脚印不再乱跑,而是规规矩矩地跟在身后。
张婶摸着掌心的药叶,突然说:“明年清明,我得带着二柱子家小子来收三七,顺便……给老东西带块真的百草饼。”
李大爷把鸟羽插进帽檐:“明天就去找王瞎子,告诉他森林里有八哥叫,比他家那只还响。”
林小满捏着弹珠笑:“等小宝回来,我要让他请我吃十颗薄荷糖。”
小雾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上的泡泡:“你们看!那个泡泡里的人在招手!”
众人抬头,最大的那个泡泡里,森林守护者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他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下一站,风之谷”。
回到星门时,双竹母的枝桠上挂满了雾做的绳结,每个结里都裹着片小小的记忆:
张婶的药叶、李大爷的鸟羽、林小满的弹珠、小雾的露珠,还有小刘日志上新写的句子——“原来牵挂从来不会走丢,它们只是变成脚印,在雾里等你找。”
星门即将关闭的瞬间,泉眼方向突然传来铃铛声,比之前更响了些。
小刘回头,看见泉边的雾里站着个小小的身影,手里举着串玻璃弹珠,正是小宝的样子。
那身影突然朝他们挥手,嘴里喊着什么,声音被雾挡住听不清。
林小满的弹珠突然发烫,她低头一看,弹珠上竟映出行字:“风之谷的风,会吹走绳结哦。”
当星门彻底合上,小刘的日志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片雾做的叶子,叶子上的字迹正在慢慢变深:“风之谷的风,其实是无数没说出口的‘再见’,但别怕——”
字迹突然断了,像是被风刮走了后半句。
而双竹母的新枝上,刚长出的嫩芽里,正裹着颗小小的、闪着光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个模糊的字,像“风”,又像“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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