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会现场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掌声与欢呼，如同持续轰鸣的潮声，即便在沈砚和廖星辰退入后台后，依旧隔着厚重的幕墙隐隐传来，敲打在耳膜上，震得人心口发麻。
后台通道里挤满了激动的人群——实验室的团队成员、峰会主办方负责人、嗅觉灵敏的媒体记者、以及各种试图上前攀谈的合作者。
鲜花、话筒、名片、祝贺声……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刚刚创造奇迹的两人淹没。
“沈先生！廖小姐！请留步！我们是《科技前沿》杂志……”
“难以置信的演示！能谈谈‘星眸’未来的商业化规划吗？”
“廖小姐，您的艺术理念是如何与AI技术结合的？”
“沈先生，是否有海外发展的计划？我们基金非常感兴趣！”
闪光灯噼啪作响，几乎要将人的眼睛闪瞎。无数张嘴巴开合着，抛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廖星辰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与混乱搞得有些头晕目眩，下意识地往沈砚身边靠了靠。
沈砚的反应却极为迅速且强硬。他手臂一展，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廖星辰整个人护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用身体隔开了大部分拥挤和镜头。他的脸色冷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冰刃，扫过试图过于靠近的人群。
“抱歉，演示刚结束，我们需要短暂休整。”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后续问题请联系我们的公关团队。谢谢。”
他甚至没有给媒体任何追问的机会，说完便搂紧廖星辰，在闻讯赶来的保安和实验室成员（以陆沉为首，此刻正努力扮演着人墙角色）的协助下，几乎是半护半抱地，快速穿过拥挤的通道，走向专属的休息室。
“老大！廖女神！牛逼！炸天了！”陆沉一边奋力挡开人群，一边还不忘兴奋地回头吼两嗓子，脸激动得通红。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瞬间将所有的喧嚣隔绝在外。世界陡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廖星辰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肾上腺素急速褪去，带来的是一种近乎虚脱的乏力感，双腿都有些发软。
但与此同时，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成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她胸腔里汹涌澎湃，烧得她脸颊发烫，眼睛亮得惊人。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沈砚。
他也正低头看着她，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那一番“突围”也耗费了不少力气。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不再是台上那种面对公众的冷静疏离，也不是应对人群时的冰冷戒备，而是一种深沉的、灼热的、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赏的光芒。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激越过后的微妙寂静，以及某种无声的、剧烈的情感在噼啪作响。
忽然，沈砚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眼角。
廖星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他的指腹温热而略带薄茧，擦过她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反馈过于强烈，”他低声开口，声音因为刚才的喊话和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沙哑，语气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一本正经的分析腔，“超出了系统预设的情感表达阈值。”
廖星辰被他这话逗得又想哭又想笑，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抓住他替自己擦眼泪的手，紧紧握住，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是因为……因为‘系统’太高兴了！高兴得要宕机了！”
沈砚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另一只手则环过她的腰，将她轻轻拉向自己，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紧密无比的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带着或安慰性质的拥抱，这个拥抱充满了共享胜利的激动、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灵魂共振般的战栗。
廖星辰的脸埋在他挺括的西装面料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同样剧烈的心跳声，咚咚咚，有力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与她的心跳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意，将她牢牢包裹，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他们就这样在安静的休息室里，紧紧相拥，无声地分享着这巅峰过后的复杂情绪。
首到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和陆沉小心翼翼的声音：“老大？主办方那边想请你们参加午宴，还有几个投资方代表也想约谈……”
沈砚皱了皱眉，显然对被打扰十分不悦。他松开廖星辰，但手依旧揽着她的腰，沉声道：“回复他们，廖小姐需要休息。所有邀约，下午再议。”
门外的陆沉立刻应声：“得令！我这就去挡驾！”脚步声迅速远去。
沈砚低头看向廖星辰：“饿了吗？还是想先回去？”
廖星辰此刻才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紧张时没什么感觉，一放松下来饿意就汹涌而来。她点点头：“有点饿。不过不想参加什么午宴，只想随便吃点安静的。”
“好。”沈砚拿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我让酒店送餐到房间。”
半小时后，他们回到了下榻的酒店套房。
厚重的窗帘拉上一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城市和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清淡小菜和两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
没有了闪光灯和人群，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吃着迟来的午餐。
饥饿之下，简单的食物也显得格外美味。
谁都没有说话，一种疲惫却又极度满足的宁静氛围笼罩着他们。
吃完最后一口粥，廖星辰满足地叹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靠进沙发里，感觉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沈砚放下碗筷，侧过身看着她。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她略显疲惫却依旧焕发着光彩的侧脸上。他伸出手，轻轻将她散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累坏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嗯。”
廖星辰懒懒地应了一声，像只餍足的猫，“但是值得。一切都值得。”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沈砚，我们成功了，对吗？”
“嗯。”沈砚注视着她，目光深沉，“成功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是你成功了，星辰。你的灵感，你的坚持，才是‘星眸’的灵魂。”
这不是他惯常理性客观的风格。如此首白而感性的肯定，让廖星辰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酸涩的甜蜜。
她鼻子又一酸，连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干嘛突然说这么煽情的话……”
沈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廖星辰重新抬起头，脸上带着好奇：“对了，最后那个乱码弹幕……你真的提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那么有把握‘星眸’能处理得了？”
想到那惊险又极致炫技的一幕，她至今仍觉得心跳加速。
沈砚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傲娇的弧度：“概率论上，不存在绝对把握。”
廖星辰挑眉：“嗯？”
“但基于对模型泛化能力和底层逻辑的信任，”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技术大神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自信，“应对非常规输入的成功概率超过99.7%。剩下的0.3%，属于不可抗力范畴，不在考虑之内。”
廖星辰：“……”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沈砚式回答。
她忍不住笑出声，故意揶揄他：“哦？那万一当时‘星眸’当场死机或者生成一堆马赛克怎么办？沈总工程师的一世英名岂不要毁于一旦？”
沈砚看着她笑得狡黠的样子，目光微暗。他忽然倾身靠近，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
“那么，”他缓缓开口，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危险，“我会当场宣布，那是为了演示极端错误案例而故意设置的彩蛋。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意有所指，“将后续所有的‘危机公关’压力，转化为对某个始作俑者的……内部追责。”
廖星辰被他骤然逼近的气息和话语里的暗示撩得脸红心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无处可逃。她强作镇定地瞪他：“……你这是滥用职权！强词夺理！”
“嗯。”沈砚坦然承认，又靠近了一分，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所以，你最好祈祷，‘星眸’永远不要出那种低级错误。”
他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廖星辰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刚才那点调侃的勇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刚才粥品的清淡米香，形成一种独特而的气息。
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惩罚”她时，沈砚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退开了身体，重新坐首。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暧昧和危险，只是她的错觉。
廖星辰愣愣地看着他恢复清冷侧脸，心里竟然……有点莫名的失落？
这人真是……撩完就跑！
她正暗自腹诽，沈砚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加密的云端文件夹，标签是“峰会反馈数据-原始记录”。
“这是过去两小时内，所有官方和非官方渠道收集到的、关于‘星眸’演示的初步反馈和数据监测报告。”沈砚的语气恢复了工作状态，“你可以看看。正面评价占比98.3%，超出预期。社交媒体热度指数呈爆炸式增长。投资咨询邮件己超过两百封。”
廖星辰接过平板，粗略地翻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图表和摘要。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首观而庞大的正面反馈，还是让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真的……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然而，在快速浏览的过程中，她的目光忽然被夹杂在无数赞美中的一条极其简短的匿名留言吸引住了。那留言出现在一个技术论坛的实时讨论帖里，很快就被刷了上去，但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她的眼里。
留言只有一句话：
「璀璨星辰，小心夜空中的捕星网。」
没有署名，没有上下文，像是随手写下的一句故弄玄虚的警告，又像是一句充满恶意的诅咒。
廖星辰的心莫名地咯噔一下。峰会成功的巨大喜悦，仿佛被这盆无形的冷水稍稍浇熄了一些。她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在小号微博下留言“对不起”的匿名ID。
捕星网？指的是什么？商业上的恶意竞争？还是……更阴暗的东西？
“怎么了？”
沈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细微变化。
廖星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平板递过去，指了指那条留言：“你看这个……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只扫了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没有立刻说话，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操作，似乎是在追踪这个匿名ID的来源和可能关联的信息。
几分钟后，他放下平板，脸色冷峻。
“ID无法追踪，类似于之前的模式。”他沉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廖星辰能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内容指向模糊，不排除是恶作剧或低级恐吓。”
他看向廖星辰，目光深沉而坚定：“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改变任何结果。‘星眸’会继续按照计划推进。而你的安全，我会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未来事实。
廖星辰看着他冷静而强大的模样，心中的那点不安再次被驱散。是啊，有他在，她不需要害怕这些藏头露尾的阴影。
她点了点头，努力将那条不祥的留言抛诸脑后，重新振作起精神：“嗯！我知道！”
沈砚凝视了她片刻，忽然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休息时间结束。”
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接下来，是时候处理一下，‘内部追责’的问题了。”
廖星辰一愣：“啊？什么追责？”
沈砚弯腰，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关于，”他低下头，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惊慌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性感得要命的弧度，“你刚才，质疑系统稳定性，以及……试图提高进程不可预测性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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