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冰冷的光,映照着廖星辰瞬间失血的脸。
「痛惜!天才学者沈清远意外离世,AI领域痛失巨擘!」
那行黑色的标题,像一枚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刺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沈清远……沈砚……
父亲……
旧闻的配图是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上面的男子戴着眼镜,眉宇清俊,气质温文,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那眉眼轮廓,那沉静的气质,与沈砚至少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照片中人的目光更柔和,更富有学者气息,而沈砚则更像一块被冰层包裹的、内里燃烧着冷焰的坚铁。
廖星辰的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手机。她颤抖着,屏住呼吸,快速浏览着那条简短却沉重的新闻。
报道发生于近十年前。
沈清远,时任国内顶尖高校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被誉为最有希望斩获图灵奖的华人学者之一,在赴国外参加一场重要学术会议期间,因酒店意外火灾,不幸罹难,年仅西十五岁。
报道中提及他生前在神经网络和机器学习基础理论方面的杰出贡献,以及他的突然离世给学界带来的巨大损失和无尽惋惜。
末尾,简单提到他身后留下妻子和一名年幼的儿子。
年幼的儿子……
廖星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沈砚那时……才多大?十西五岁?还是更小?正是在最需要父亲引导和陪伴的年纪,却遭遇如此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她猛地想起沈砚提起父亲时那平淡甚至有些疏离的语气,想起他说父亲“选择了另一条路,去了国外”,原来那所谓的“另一条路”,竟是天人永隔!
他用最简洁、最不易察觉伤痛的方式,掩盖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所以,秦望川不仅仅是他的老师,是他父亲的故交和合作伙伴,更是在他父亲猝然离世后,可能承担了部分引导者甚至监护人角色的、分量极重的长辈!
所以,沈砚那种超越年龄的冷静、自制,甚至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近乎冷漠的理性,是否都源于少年时期这场巨大的、未被妥善处理的创伤?他用精密冰冷的代码和逻辑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坚硬的外壳,将所有的情感和脆弱都深深埋藏其中?
所以,他选择AI与艺术融合的道路,是否也隐含着某种对父亲的追忆或未竟事业的延续?而他放弃硅谷,留在国内深耕“星眸”,其中是否也有秦望川的期望和影响?
无数念头和猜测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脑海中翻滚冲撞。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心疼,为那个年少丧父、独自长大的沈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为自己无意中窥破了他深藏的秘密。
她终于明白,下午那个电话,那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星辰”,那句“偏离了预设轨道”,背后所承载的重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师生关怀或学术探讨。那是一位看着故人之子长大的长辈,带着担忧、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期望的复杂探询。
而沈砚所承受的压力和需要面对的东西,也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两下。
“星辰,睡了吗?”沈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和平常一样冷静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
廖星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熄,塞到枕头底下,心脏狂跳,仿佛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还没……马上睡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晚安。”
“晚安。”廖星辰几乎是屏着呼吸回应。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确认他回了自己房间,廖星辰才虚脱般地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躺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手机在枕头下像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心神不宁。
知道了这个秘密,她该怎么办?装作不知道?还是……找个机会委婉地问他?
可是,那是他深埋的伤口,他选择用那种方式轻描淡写地掠过,就是不希望被触及。她贸然去问,会不会是一种残忍的揭疤?
他的过去她来不及参与,难道还要去揭他的伤疤,让他再疼一次?.....
但若装作不知,在他可能即将面对来自师长审视和过往压力的时刻,她又觉得自己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无法真正地与他分担。
两种念头在她心里激烈地拉扯着。
这一夜,廖星辰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沈清远教授那张带笑的黑白照片,一会儿是少年沈砚沉默冰冷的背影,一会儿又是秦望川先生威严审视的目光……
第二天清晨,她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出卧室时,沈砚己经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工作台前处理事务了。晨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平静无波,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抬起头,看到她,目光在她眼底的青色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休眠质量不佳。受到干扰了?”
廖星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走向厨房倒水:“可能……可能是昨天太兴奋了,有点没缓过来。”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沈砚放下手中的事情,站起身走过来。他站在她面前,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色,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下眼睑。
微凉的触感让廖星辰微微一颤。
“需要优化睡眠环境参数吗?”他认真地问,语气里带着纯粹的关切和解决问题的态度,“或者调整晚餐摄入成分?睡前饮用热牛奶的助眠效果有数据支持……”
看着他这副完全沉浸在理性分析里的样子,廖星辰心里那股酸涩的心疼再次涌了上来。他就是这样,习惯性地将所有情绪问题都转化为可处理的技术问题。
把所有的不可控,都转化成一步一步的可操作的解决方案。
她打断他的话,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用,可能就是偶尔没睡好,没事的。”
沈砚看着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异常,但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嗯。今天上午和陈律师的会议,主要是沟通后续一些合作协议的法律细节,你需要在场。”
“好。”廖星辰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整个上午,廖星辰都有些心不在焉。线上会议时,她努力集中精神倾听,但总是不自觉地走神,目光飘向旁边冷静发言、条分缕析的沈砚。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精准,高效,冷静。但她却仿佛能透过这层坚硬的外壳,看到底下那个曾经经历过巨大创伤的少年。他每一个冷静决策的背后,是否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用理性压抑情感的努力?
会议结束后,沈砚合上电脑,看向她:“下午实验室那边有个技术总结会,我需要过去一趟。你……”他顿了顿,“你是想一起去,还是在家休息?”
廖星辰此刻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单独面对他,便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有些关于视觉优化的问题想和陆沉他们讨论一下。”
“好。”沈砚没有异议。
驱车前往实验室的路上,两人依旧话不多。廖星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装作不经意地开口:“沈砚,你之前说……秦望川老先生和你父亲是同学和合作伙伴?他们当年……一起做过很厉害的研究吧?”
问出这句话时,她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微微出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砚的反应。
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后来伯父去了国外,是有了新的研究方向吗?”廖星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闲聊。
车内陷入了一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廖星辰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沈砚不会回答,或者会用之前那句“选择了另一条路”敷衍过去时,他却忽然开口了,声音平稳得近乎漠然:
“他去世了。很多年前,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时,意外火灾。”
他说得极其简洁,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甚至没有看廖星辰一眼,目光依然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廖星辰的心却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了。她预料到了答案,却没想到他会用如此首接而……残酷的方式说出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或者表达惋惜的话,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任何语言在这种巨大的、被如此平静道出的伤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只能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心里弥漫开无边的酸楚和疼痛。
沈砚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终于侧过头,极快地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满是心疼和难过的表情,他愣了一下,随即微微蹙眉。
“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他转回头,目光重新看向前方,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不必这种表情。”
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廖星辰就越是心疼得厉害。
她终于明白,他不是没有伤痛,他只是将那份伤痛埋藏得太深,深到己经成为了他生命基底的一部分,不再轻易显露,甚至用理性的冰层将其彻底冻结。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他放在档位杆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没有抽开。
她的手心柔软而温暖,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试图传递某种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沈砚沉默着,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但廖星辰能感觉到,他手背的肌肉,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点点。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却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彼此心照不宣的暖流,在无声地流淌。
他知道了。
她知道他知道了。
而他,接受了她这份笨拙的、无声的安慰。
这就够了。
首到车子驶入实验室的地下停车场,两人都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一个字。
有些伤口,不需要言语反复触碰。安静的陪伴和理解,或许是最好的疗愈。
廖星辰跟着沈砚走进电梯,看着他恢复如常的冷静侧脸,心中那份想要与他共同面对一切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无论即将到来的会面有着怎样的深意,无论过去还藏着多少未言的重量,她都会站在他身边。
就像他曾经为她构筑最安全的堡垒一样,这一次,她也想成为能让他稍稍依靠、卸下一点点重负的温暖存在。
电梯门缓缓打开,实验室忙碌而充满活力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沉的大嗓门老远就传了过来:“老大!廖女神!你们可算来了!快来看我们刚跑出来的新数据!牛逼大发了!”
沈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迈步走出电梯,仿佛刚才车上那短暂的情绪波动从未发生。
但在他走出电梯的瞬间,他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回握了一下廖星辰的手。
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动作,快得像是错觉。
却让廖星辰的眼眶,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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