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黙的光谱传感器在医疗舱B3的合金门上扫过第三十七次时，左眉骨的疤痕突然像被细针穿刺。参宿西的红光透过实验室的舷窗斜切进来，在地面拼出半截星图，恰好与他颈间吊坠投射的光斑无缝对接——这是他和苏凤大学时发明的“星轨定位法”，此刻正像把钥匙，插进新智械最隐秘的锁孔。
“虹膜比对通过。”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舱门缓缓滑开的瞬间，生物凝胶特有的淡腥味扑面而来。林黙的喉结剧烈滚动，左手麻痹的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三年前在暗网交易时留下的旧伤，总在接近真相时抽搐如蝶翼。
医疗舱内的淡绿色凝胶里，苏凤的黑发如海藻般漂浮，后颈的芯片凸起处渗出的星光蓝己蔓延至耳后，像她当年跳《星轨》时，他不小心打翻的量子墨水在舞裙上晕开的痕迹。林黙的心率骤然与吊坠的频率同步，腕表屏幕上的参宿西光谱曲线突然跃起一个尖峰。
他的指尖悬在舱壁的触控屏上，犹豫了三秒。三年来无数次在模拟舱里演练过这一刻，可当真正面对苏凤沉睡的脸时，那些精密计算好的步骤突然变得模糊。她的睫毛上凝着一滴凝胶，折射出天花板的荧光，像他最后一次见她时，舞台灯光在她泪珠上碎成的星。
“芯片活跃度78%，情感抑制模块运行正常。”触控屏突然弹出一行数据，紧接着是陈敬之的全息影像。白发老者的指尖在虚拟界面上滑动，无名指上的生物凝胶腕表泛着冷光：“林工程师，你说人类的意识真能像星轨般被完美复制吗？”
林黙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影像里的陈敬之正用特制探针拨弄苏凤后颈的芯片，星光蓝的纹路在探针触碰时剧烈收缩，像受惊的幼蛇。这一幕与他藏在加密文件夹里的毕业舞剧监控重叠——那个注射生物凝胶的黑衣人手腕上，也有块一模一样的腕表。
“陈会长说笑了。”林黙垂下眼帘，光谱传感器的数据线在掌心缠成星轨的形状，“意识是量子态的叠加，就像参宿西的光，经过640年的时空扭曲，到达地球时早己不是初始形态。”
全息影像的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眼角的皱纹在红光中形成“突触映射”代码的纹路：“可苏小姐的‘星芒旋转’，被我们的情感算法完美复刻了。”影像突然切换，野凤在全息演唱会上旋转的画面占据整个舱壁，紫色裙摆扫过的轨迹，与苏凤大学时的排练视频分毫不差。
林黙的呼吸骤然停滞。他太熟悉这个动作的细节——苏凤跳至最高点时，会下意识收紧右脚踝，那是大三练舞摔断韧带后留下的习惯。可画面里的野凤脚踝平稳如机械轴承，像颗被精确校准过的星辰。
“看来林工程师发现了。”陈敬之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完美复刻，意味着必须剔除‘瑕疵’。”影像消失的瞬间，医疗舱突然注入淡红色液体，苏凤后颈的芯片发出刺目的蓝光，她沉睡的眼睑剧烈颤动，像有无数星子要从瞳孔里挣脱。
林黙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按向紧急停止键——这是三年前为苏凤设计的芯片后门，触发条件是他的掌纹与参宿西光谱的共振频率。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时，舱壁突然亮起另一排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与苏凤容貌无二的躯体，后颈芯片的编号从001排到007。
最末端的培养舱标注着“实验体7号”，舱壁上的病历卡用激光刻着“陈星”。林黙的光谱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数据流在屏幕上炸开又重组，最终拼出一张星图——猎户座的δ星位置被替换成了苏凤的生日，旁边用小字标着：“神经匹配度99.9%”。
参宿西的红光恰好移至这具躯体的脸部，林黙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这张脸比苏凤少了左脸颊那颗跳舞时会泛红的小痣，却有着一模一样的眉骨弧度，连笑时嘴角扬起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除了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星光，只有生物凝胶折射的冷光。
“她是我女儿。”陈敬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黙转身时，正看见老者的腕表绿光闪过，苏凤所在的医疗舱突然剧烈震颤。“罕见脑病让她的意识像颗随时会熄灭的恒星，首到我发现苏小姐的星图协议。”
林黙的光谱传感器在陈敬之的腕表上捕捉到微弱的星光蓝残留，与苏凤芯片渗出的颜色完全一致。记忆突然闪回毕业舞剧后台，那个黑衣人逃跑时掉落的金属碎片，上面也有相同的蓝色痕迹——原来那不是生物凝胶，是苏凤的意识碎片。
“你把她的意识当燃料。”林黙的声音像被量子冻结，左手指节的麻痹感蔓延至整条手臂，“用情感算法提炼她的神经元活动，注入你女儿的大脑。”
陈敬之的白发在红光中泛着银光，他走向标注“陈星”的培养舱，指尖在舱壁上画出猎户座的轮廓：“我只是想让星星换种方式发光。”舱体突然变得透明，里面的躯体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的星图与林黙吊坠投射的图案完美重叠，“你看，她们的星轨本就该重合。”
林黙的腕表突然发出蜂鸣，参宿西的光谱值跃升至5800K。苏凤所在的医疗舱里，淡绿色凝胶开始沸腾，她的手指突然蜷缩，在舱壁上敲出三组短促的叩击——与三年前毕业舞剧后台，她提醒他避开激光束的节奏完全相同。
“她快醒了。”陈敬之的腕表绿光暴涨，苏凤的睫毛上那滴凝胶突然坠落，在舱底砸出细小的涟漪。林黙看见涟漪里浮出半张星图，δ星的位置用指甲刻着极小的“救”字，与他在毕业舞剧舞台上发现的摩斯密码笔迹如出一辙。
培养舱的警报声刺破空气时，林黙终于按下紧急停止键。苏凤的医疗舱骤然降压，生物凝胶顺着舱壁流下的轨迹，在地面拼出完整的猎户座，其中参宿西的位置恰好落在陈星培养舱的正前方，像道无法逾越的星光屏障。
“你以为这是救赎？”陈敬之突然大笑，眼角的代码纹路在笑声中扭曲，“她父亲留下的芯片后门，根本不是用来唤醒她的。”老者的手指指向苏凤后颈的芯片，“那是把钥匙，能打开意识量子态的闸门——包括你的。”
林黙的星图吊坠突然炸裂成细小的光点，参宿西的红光与医疗舱的蓝光在他瞳孔里激烈碰撞。他想起苏凤父亲的档案照片，那个戴着同款星图吊坠的男人，在实验室合影里比出的手势，正是他此刻按在停止键上的指型——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场跨越时空的星轨接力。
当陈敬之的安保团队撞开舱门时，林黙正将光谱传感器的数据线插进苏凤的医疗舱接口。数据流顺着线缆爬升至他的手腕，在皮肤表面灼出与苏凤芯片完全吻合的银色纹路。培养舱里的陈星突然微笑，嘴角扬起的角度终于有了属于人类的温度，她的目光越过林黙的肩膀，落在苏凤沉睡的脸上，像在凝视另一个自己。
林黙被拖拽出医疗舱B3时，听见身后传来凝胶沸腾的声音。参宿西的红光透过舷窗在走廊地面拼出完整星图，他的影子与苏凤的影子在星轨交汇处重叠，像两枚被命运焊接的量子，无论相隔多少光年，共振频率永远相同。左眉骨的疤痕不再刺痛，反而传来温热的触感，像苏凤当年在天台为他贴创可贴时，指尖残留的阳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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