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春膳堂的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苏晓彤蹲在酒窖里，指尖拂过七只陶瓮的封泥。这是她用奶奶的"七情酒"配方改良的新酒——以樱桃代替药材，取名为"春醪"。
"工商执照...批下来了。"王思睿推着轮椅进来，裤腿上沾着泥点。他左手还不太灵便，却坚持自己去了趟政务中心，"税务登记...下周取。"
苏晓彤揭开最小的那只陶瓮，酒香混着果酸立刻溢满酒窖。她舀出半勺琥珀色的液体，递到王思睿嘴边："尝尝？"
少年抿了一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酒液顺着下巴滴到衬衫上，晕开淡红的痕迹。不是呛到，是哭——这酒里竟尝出他外婆做的桂花酿味道。外婆在他十岁那年就走了，肺癌晚期。
"你往第七瓮里...加了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苏晓彤指向院角的樱桃树："最后那批花谢结的果，还有..."她顿了顿，"你上次落在这儿的钢笔。"
王思睿怔住了。那是外婆送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上个月在整理酒方时不小心掉进了发酵桶。
雨声渐密，苏晓彤突然拉起他的手："带你去看个东西。"
后院的柴房堆着多年不用的杂物，灰尘在光束中起舞。她挪开几捆旧报纸，露出墙上的暗格——里面整齐码着七个玻璃罐，泡着不同颜色的药草。
"奶奶的'七情酒'原料。"她指着标签上的日期，"从1998到2004，每年惊蛰采集。"最后一个罐子贴着2005年的标签，里面却是空的，"我猜这是留给我的那味。"
王思睿的轮椅碾过地上的报纸，突然停住。他弯腰捡起张泛黄的剪报：2005年3月，某中医研究所火灾，七人遇难。配图中浓烟滚滚的楼房前，站着穿白大褂的林小曼父亲。
"那天...是惊蛰？"
苏晓彤没回答。她正盯着暗格最深处的小铁盒，盒上刻着太极图案。打开后，里面是张字迹模糊的纸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富贵虾球与六个冤家"第七味非药非毒，是酿酒人的心意。"
院门突然被拍响。两人回到前院时，看见苏明玉正在檐下收伞，怀里抱着个鼓鼓的公文包。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她抖落包上的雨珠，倒出一堆泛黄的文件——春膳堂的老菜谱、食材供应商名单、甚至还有几张黑白照片。最上面那张摄于八十年代，年轻的苏凤兰站在灶台前，身旁是穿中山装的林小曼父亲，两人中间摆着七个青瓷小碗。
"妈，这是..."
"你奶奶的师父。"苏明玉指着照片角落——被油渍模糊的位置，隐约可见半个穿长袍的身影，"当年春膳堂真正的传人。"
雨幕中，樱桃树的枝叶沙沙作响。苏晓彤突然跑进厨房，端出那口青瓷小碗——昨夜神秘出现的那只。碗底的"七"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新刻的。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前，苏明玉翻着老菜谱突然停住："这里。"她指着"富贵虾球"的配方页，边角处有行褪色的小字："虾七枚，酒七钱，盐七粒...第七步，熄火静置七分钟。"
"都是七..."王思睿若有所思。
苏晓彤突然起身，从酒窖抱来那第七瓮春醪。开封时，酒香竟与青瓷碗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她给每人倒了小半杯："敬..."
"敬春天。"苏明玉举杯。
"敬新生。"王思睿的杯子轻轻相碰。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得院中积水闪闪发亮。苏晓彤的酒碗里，琥珀色的液体晃动着细碎的光斑，像是谁撒了一把星星。
当夜，苏晓彤在整理文件时发现张夹在账本里的便签。上面是奶奶的字迹，墨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写的：
"晓彤，第七坛酒空着，是因为要留给你来填满。记住，最好的配方不在纸上，在人间烟火里。"
她推开窗户，夜风送来胡同深处烤红薯的甜香。远处隐约传来孩童的嬉笑，和收摊的自行车铃声。这才是真正的，活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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