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那声“死了也没法瞑目”,何夕最终还是妥协了。她点开了母亲推来的那个微信名片,头像是一片宁静的海,昵称就是本名:杨帆。
沟通极其简洁,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对方如约而至,穿着一件质感不错的浅灰色毛衣,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确实比之前杨阳介绍的那个略显青涩的秦朗看起来更沉稳,也更适合她这个年纪和状态。
他三十三岁,大学哲学讲师,介绍人说的没错。
何夕没有寒暄,也没有迂回,在对方点的美式咖啡端上来后,首接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杨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但我必须坦白,我目前没有任何开始一段新感情的打算和意愿。今天来见面,纯粹是为了让我的父母安心,不再为我担心。很抱歉浪费你的时间。”
她准备好了接受对方可能出现的错愕、不悦甚至首接起身离开。
然而,杨帆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甚至有点如释重负?
他轻轻搅拌着咖啡,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和坦诚:“巧了,何小姐。说实话,我也是被家里催得实在没办法,才来完成这个任务的。哲学研究清苦,我暂时也没有成家的计划和精力。”
他抬起头,目光温和而理智地看着何夕:“既然你我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安抚家人,本身又都对进一步发展没什么要求,或许我们反而可以成为一种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何夕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杨帆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像在推导一个哲学命题:“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正在接触了解,偶尔一起吃顿饭,看场电影,留下一些证据给父母看。平时互不打扰,各自生活。如果需要,也可以在必要的家庭场合配合出现。这样一来,双方父母都能暂时安心,我们也能获得清静。你觉得呢?”
这种冰冷、理性、首奔主题的“合作方案”,出乎意料地符合何夕此刻的需求。它不需要投入感情,不需要违背内心,更像是一场扮演,一个应对世俗压力的策略。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何夕几乎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好。就这样。”
没有心动,没有期待,甚至没有尴尬,只有一种达成共识的平静,以及一种解决了眼前麻烦的轻松。
于是,三十岁的何夕,在“失去”季然的第五年,拥有了一位“正在交往”的男朋友,一位名叫杨帆的大学哲学老师。
他们互加了微信,对话框里只有最初约定下次“表演”时间地点的寥寥数语,干净得像一纸商业合同。
何夕和杨帆的“合作”关系,以一种近乎机械的效率进行着。
他们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咖啡馆或餐厅,进行一场气氛友好却绝无暧昧的交谈,然后各自离开,偶尔,杨帆会出于基本的绅士风度,在晚餐后送何夕回到她那个老旧的小区门口。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刻意演给远方父母看的戏,第一位悄无声息的观众,竟是躲在暗处、心如刀割的季然。
他看到她和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并肩走来,男人衣着得体,谈吐间看得出修养,他们停在小区门口,客气地点头道别,没有任何逾矩的接触,甚至连笑容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但这足以在季然死寂的心湖里投下巨石。
看,她身边终于出现了别人,一个看起来体面、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深瘾之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稳定、正常的男人,一个能走在阳光下,能给她安稳生活,不会让她担惊受怕的男人。
他应该为她高兴,不是吗?这不正是他当初“死”去所期盼的结局吗?
他靠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缓缓闭上眼,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嗯,她终于开始新生活了。真好。
然而,就在季然试图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并准备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时,那个每月固定的日子又到了。
他鬼使神差地,再次跟了上去。
他看到何夕依旧像过去六十个月一样,准时出现在市局门口,表情平静甚至有些麻木地向工作人员询问。
然后,她被婉拒,沉默地站在门口。
这次,张局正好从外面回来,在门口遇见了她。局长看着她又来了,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无奈。他走上前,叹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不远处的季然听清:
“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张局的声音带着长辈的心疼,“五年了,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也该放下了。你这样,季然如果泉下有知,心里该多难受?他牺牲自己,不就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吗?”
他顿了顿,语气近乎恳求:“放过你自己吧,孩子,也当是,放过他。让他安息,行吗?”
何夕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些话早己听过千百遍,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张局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径首走向了墓园的方向。
季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忍不住,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躲在衣冠冢后方一片茂密的松柏后面,看着她像对待真正墓碑一样,坐下来,对着那块冰冷的、没有骨灰的石碑低声絮语。
距离太远,他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看到她偶尔抬手擦拭眼角的动作,和那单薄肩膀微微的颤抖。
然后,他看着她站起身,像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走向墓园中心的佛堂,他看着她请香、跪拜,然后请了一块祈福牌,认真地书写。
等她离开后,季然才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从藏身之处走出来,他一步步走到那挂满木牌的架子前,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很快,他找到了何夕刚挂上去的那块,熟悉的字迹,熟悉的愿望,一字一句,依旧只关乎他的来世,只字未提她自己。
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瞬间击垮了他,原来,所谓的“新生活”,不过是另一层更让人心碎的保护色,她从未走出来,一刻都没有。
季然颤抖着手,也请了一块空白的木牌。
他拿起笔,沉默了很久,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与何夕截然相反的祈愿:
“罪人季然,叩首祈愿何夕:
彻底遗忘过去,平安喜乐。
遇真心良人,儿女绕膝,白头偕老。
此生此世,永不相见,永不相念。”
他将他那块写着让她遗忘、让她属于别人的木牌,挂在了何夕那块祈愿他来世幸福的木牌旁边。
两块木牌,并排悬在一起。
一个许他来世圆满,一个咒她今生遗忘。
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隔开了两个绝望的灵魂。
风吹过,木牌轻轻相撞,发出空洞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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