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书房里的讨论还在继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弘毅抬头看向门口，只见石铁柱提着柴刀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股山林里的寒气——他刚去庄外的哨点巡查回来，听说林枫还在书房，便过来看看。
石铁柱一进门，目光就落在林枫身上，像打量猎物似的上下扫视。林枫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袖口还打着补丁，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半点不像能打仗的军人，倒更像个教书先生。石铁柱心里的警惕又提了起来，皱着眉站在门口，没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眼神里满是审视。
赵弘毅见状，连忙起身介绍：“石兄弟，这位就是八路军的林政委，专门来跟咱们交流抗日经验的。林政委，这是石铁柱，咱们乡勇里最能打的，上次剪断鬼子电话线，全靠他反应快。”
林枫笑着站起身，主动伸出手：“石壮士，久仰大名。听说你一个人在山里跟鬼子周旋，还杀过不少鬼子，这份勇气和身手，实在让人佩服。”
石铁柱却没伸手，只是冷冷地瞥了眼林枫的手，语气硬邦邦的：“别来这套虚的。我问你，你们八路到底有多少人？在辽县能调得动多少枪？”
这话问得首接，甚至带着点不客气，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僵了一下。赵弘毅连忙打圆场：“石兄弟，林政委刚到，咱们有话慢慢说……”
“我就想知道实话。”石铁柱打断他，眼睛依旧盯着林枫，“要是你们人多枪多，能不能首接帮咱们打辽县县城？把里面的鬼子都杀光，也省得咱们天天提心吊胆。”
林枫倒没在意他的态度，收回手，重新坐下，耐心解释：“石壮士，我理解你的心情，想尽快为乡亲们报仇，想把鬼子赶出家乡。但咱们八路军现在的策略，不是硬拼一城一地。辽县县城里有鬼子的正规守备队，还有炮楼和工事，咱们现在要是硬打，不仅拿不下来，还会白白牺牲很多兄弟。”
“牺牲？”石铁柱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提高了几分，“难道咱们躲在山里打游击就不牺牲？我石家村的乡亲们，就是因为不敢跟鬼子拼，才被他们一锅端了！你说的策略，在我看来就是空话——不能打县城，不能杀尽鬼子，那咱们抗日还有啥用？”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左臂的伤口因为激动隐隐作痛，他却浑然不觉。一想到石家村的惨状，想到爹娘和妹妹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他就觉得所有的“策略”“计划”都是废话，只有真刀真枪杀鬼子，才是最实在的。
林枫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知道他心里藏着血海深仇，语气更温和了些：“石壮士，我没说不杀鬼子，更没说怕牺牲。只是咱们的牺牲要值得，要为长远的抗日大计考虑。你想想，就算咱们拼尽全力打下辽县县城，鬼子很快就会从阳泉派更多人来反扑，到时候不仅守不住县城，还会连累周围的乡亲们。咱们现在在敌后打游击，切断鬼子的电话线，伏击他们的运输队，看起来都是小事，可积少成多，就能慢慢消耗鬼子的力量。等咱们的队伍壮大了，乡亲们都发动起来了，再跟鬼子正面抗衡，才能一举把他们赶出山西，赶出中国。”
“消耗力量？”石铁柱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不屑，“我杀一个鬼子，就是消耗一个，比你们躲在屋里说大道理管用。你们说要发动群众，可群众怕鬼子，就算发动起来，能跟鬼子拼吗？上次剪电话线，要不是我冲出去，你们那几个乡勇早就慌得跑了，还谈什么消耗鬼子？”
站在一旁的王勇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石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上次咱们乡勇也很努力啊！俺们放哨的时候，眼睛都没敢眨一下，掩护的时候也没跑！”
“没跑？”石铁柱转头瞪着王勇，“要是鬼子再多来几个人，你们能顶住？别以为剪了次电话线就了不起了，真跟鬼子正面打，你们这点本事，还不够鬼子塞牙缝的！”
王勇气得脸通红，还想反驳，却被赵弘毅拉住了。赵弘毅看着石铁柱，叹了口气：“石兄弟，林政委说的是长远的法子，咱们不能只看眼前。你一个人再厉害，也杀不完所有鬼子，只有跟着八路军，发动群众，咱们才能真正打败鬼子。”
石铁柱却不听，只是盯着林枫：“我不管什么长远不长远，我就想知道，你们八路啥时候能帮我报仇？要是不能，就别在这说这些没用的。”
林枫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石铁柱面前，眼神坚定地说：“石壮士，我向你保证，八路军一定会帮你报仇，帮所有被鬼子迫害的乡亲们报仇。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咱们一起努力。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更有效的杀鬼子方法，教你怎么带领更多人跟鬼子打仗，让你报仇的同时，也能保护更多乡亲们不受伤害。”
石铁柱看着林枫真诚的眼神，心里微微一动，却还是嘴硬：“不用你教，我自己会杀鬼子。”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我还要去巡查哨点，你们聊吧。”
看着石铁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书房里陷入了沉默。王勇小声嘀咕：“石大哥也太固执了，林政委说得这么有道理，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林枫却笑了笑，坐回椅子上：“没关系，石壮士是个好苗子，心里有恨，有勇气，只是暂时没转过弯来。他经历过家破人亡的痛苦，对‘正规军’有戒心也正常，慢慢磨一磨，他会明白咱们的心意的。”
赵弘毅点了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虽然石铁柱没接受林枫的建议，但至少没有首接反对，以后还有机会慢慢说服他。他看着林枫，诚恳地说：“林政委，让您见笑了。石兄弟就是这样，性子首，认死理，您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会往心里去？”林枫笑着摆手，“咱们抗日队伍里，就需要这样有血性的汉子。只要他愿意打鬼子，就是咱们的同志，以后有的是机会一起并肩作战。”
夜越来越深，马灯的光也渐渐暗了下来。赵弘毅和林枫又聊了很久，从乡勇的训练计划，到发动群众的具体步骤，再到未来建立根据地的规划，每一个细节都讨论得清清楚楚。赵弘毅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对未来的抗日之路，也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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