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的莲池在春分时节炸开第一朵花苞时，唐悠正在檐下翻晒药草。新采的风息草带着昆仑墟的寒气，需用晨露拌着暖阳烘七日，才能入药。小凤凰蹲在竹匾边，金蓝羽翼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草叶，把叶脉都梳理得整整齐齐。
“别捣乱。”唐悠笑着弹了弹它的脑袋，指尖沾着的灵蜜被它伸舌卷走，留下湿漉漉的痒。池边传来木勺搅动的轻响，江无妄正往池里撒鱼食，玄色衣袍的下摆沾了些泥点，是方才移栽新莲时蹭上的。
“沈墨说后山的灵田长出了紫米稻。”他转过身，掌心还沾着池底的软泥，“今日膳堂做紫米糕，让我们过去尝尝。”唐悠放下药草，看着他耳后沾着的片莲叶，忍不住伸手替他摘去：“你这掌门当得倒清闲，弟子们都在演武场练剑，你却躲在这里喂鱼。”
“劳逸结合。”江无妄握住她的手腕，将沾着泥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点了下，“何况...陪你晒药草，比看他们舞刀弄枪有趣。”他的指尖带着池水冷意，却让唐悠的脸颊莫名发烫，像被春日的阳光晒透了。
去膳堂的路上，撞见陆子明背着个竹篓往药田走。他发间的银簪换了新样式，是苏晚晴亲手打的缠枝纹，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晃动。“掌门，小师妹。”他停下脚步，竹篓里露出几株带着露珠的紫苏，“晚晴说用这个炖灵鸡汤最补，你们要不要来一碗？”
“不了，我们去吃紫米糕。”唐悠笑着摆手，注意到他竹篓角落里藏着个小巧的木匣，“里面是什么宝贝？”陆子明的耳根瞬间泛红，挠了挠头：“是...给晚晴做的胭脂，用后山的蔷薇花捣的。”
穿过月亮门时，听见膳堂里传来沈墨的笑闹声。小家伙正站在灶台边，踮着脚抢大师傅手里的锅铲，羊角辫上还别着朵黄灿灿的迎春花。苏晚晴坐在桌边翻医书，偶尔抬头嗔怪他两句，眼底却满是笑意。
“二师姐！”唐悠刚坐下，沈墨就端着盘热气腾腾的紫米糕跑过来，糕上还嵌着颗红彤彤的灵果，“给你！大师傅说这个最甜！”苏晚晴放下医书，指着书页上的插图：“你们看，这是新发现的‘醒神草’，种在药田能驱蚊虫，还能当香料。”
唐悠凑过去细看，插图旁的批注是陆子明的字迹，力透纸背，却在“晚晴亲试有效”几个字上格外轻柔。阳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书页上，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淡墨山水画。
午后的藏经阁格外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唐悠在角落里找到本讲星象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北斗七星的轨迹，旁边用朱砂标着注解，笔迹与青冥仙君的丝绢如出一辙。
“在看什么？”江无妄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手里拿着卷《阵法精要》，玄色袖摆搭在桌沿，露出半截缠着白纱的手腕——是上次封印魔界通道时被魔气划伤的，还没完全好。
“青冥仙君的星图。”唐悠指着其中一幅，“你看这里，他标注的紫微星轨迹，和现在的星空不一样。”江无妄凑近细看，指尖划过图上的星轨：“这是千年前的星象，那时候紫微星旁边还有颗伴星，后来不知为何消失了。”
他的指尖停在伴星的位置，凤眸微微闪动：“传说那颗星叫‘凤离’，是为了纪念...”
“纪念凤离仙子。”唐悠接过他的话，想起陵寝里的画像，“青冥仙君真是情深。”江无妄抬眸看她，眼底的星光比星图上的更亮：“或许...有些缘分真的能跨越千年。”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唐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翻书，却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间——那里插着他送的青鸟玉簪，暖玉贴着头皮，传来丝丝暖意。
傍晚回竹屋时，发现莲池边多了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同心池”。字迹是江无妄的，笔锋凌厉，却在收尾处带着温柔的弧度。小凤凰对着木牌叽叽喳喳地叫，金蓝羽翼扫过水面，惊起群锦鲤，尾鳍在水中划出彩虹般的光。
“谁刻的？”唐悠明知故问，指尖抚过木牌上的纹路。江无妄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笑意：“等莲子熟了，我们就种满整个池子。”
晚风拂过莲池，带来清甜的香气。唐悠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都化作了此刻的岁月静好。或许修仙之路本就该如此，有剑影刀光，更有柴米油盐；有生死相依，更有细水长流。
几日后，沈墨抱着个陶罐冲进竹屋，罐口飘出浓郁的酒香：“小师妹！你看我酿的桃花酒！三个月就能喝了！”唐悠刚接过陶罐，就听见外面传来陆子明的呼喊，声音里带着惊喜：“晚晴！药田的紫米稻抽穗了！”
江无妄牵着唐悠走出屋，只见夕阳下的药田泛着淡淡的紫光，像铺了满地的星辰。苏晚晴站在田埂上，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陆子明从身后给她披上披风，银簪在暮色中闪着微光。沈墨举着陶罐在田埂上奔跑，羊角辫上的迎春花掉了一路。
小凤凰从唐悠肩头飞起，在药田上空盘旋，金蓝羽翼与紫光交相辉映。江无妄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比春日更暖。
“你看。”他指着天边的晚霞，“像不像昆仑墟的光？”唐悠点头，看着漫天霞光染红了同心池的水面，突然明白——最好的仙缘，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传承，而是身边这些吵吵闹闹的人，是竹屋的莲香，药田的紫穗，是每个平凡日子里，藏着的温柔与欢喜。
夜深时，唐悠坐在窗边研磨，准备给江无妄调制新的伤药。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药碾上，将药材碾成细碎的粉末。江无妄坐在对面擦剑，玄铁剑的寒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底的温柔便漫了出来。
“明天教我那套新剑法吧。”唐悠突然开口，药杵在石臼里轻轻碰撞。江无妄的动作顿了顿，凤眸亮了亮：“好。”
窗外的同心池里，新绽的莲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梦。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清云宗的春光里，在这佛系修仙的岁月里，缓缓铺展，温暖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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