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内，油灯的光芒将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帐壁上不安地晃动。
王德福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他的面前，秦月凰正用一块干净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把沾染了他恐惧的手术刀。
张烈和几名心腹校尉分立两侧，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
“大人，此等叛国之贼，留着也是祸害。”
张烈上前一步，对着秦月凰抱拳请命。
“请让末将即刻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秦月凰将手术刀收回药箱，缓缓站起身。
“杀他，太便宜他了。”
她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他不过是太子安插在军中的一颗棋子，一条走狗。”
“我要的，不是一条死狗，而是要通过他，将他背后那条真正的大鱼，也一并钓出来。”
王德福听到这话，原本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
秦月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还是我们黑虎营掌管后勤的王大人。”
此言一出，不仅王德福愣住了，连张烈等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大人，这是何意。”
张烈疑惑地问道。
“放虎归山，恐有后患啊。”
秦月凰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敌军的黑色小旗。
“北狄人不是在等着我们军中毒发，好里应外合吗。”
她将黑色小旗插在了黑虎营的模型旁边。
“太子不是在等着王德福打开北门，献上这北疆的万里江山吗。”
“那我们就把这场戏，演得更真一点，给他们看。”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王德福身上。
“从明天起，伙房依旧使用那些有毒的军粮和饮水。”
王德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秦月凰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张烈。”
“末将在。”
“你立刻派最信得过的人，携带我的手令，去五十里外的云州城。”
“那里有我们镇北侯府的秘密粮仓，连夜将足够三万大军食用半月的无毒粮草，秘密运回营中，藏于赤凤卫的营地。”
“是。”
“从明日起，全营将士的饮食，全部由赤凤卫接管，用干净的粮草和水源，在他们的营地内秘密烹制，再分批送到各个营区。”
“分发之时，对外只宣称是监军大人特意为将士们调配的强身药膳。”
“至于伙房大帐那边，依旧照常做饭，只是那些饭菜，最后都要拿去悄悄倒掉，一粒米都不能让将士们吃下去。”
听完这个计划，张烈等人恍然大悟。
这是要上演一出瞒天过海，偷天换日的大戏。
秦月凰又看向王德福。
“而你，王大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每日的工作，就是像往常一样，去巡视伙房，去检查粮草，甚至可以亲眼看着那些有毒的饭菜被做好。”
“当然，你的身边，会时刻有我的人‘保护’着。”
王德福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明白了秦月凰的意图。
她是要利用自己，去迷惑太子安插在军中的其他眼线，让他们相信，投毒计划仍在顺利进行。
秦月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记住，好好演。”
“演好了，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演砸了，或者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顿了顿，语气森然。
“我会让你尝遍我药箱里每一种药剂的滋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德福浑身一颤，疯狂地点头，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第二日，黑虎营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粮草官王德福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
他依旧每日巡视粮仓和伙房，神情举止与往常并无二致。
而军中的将士们，也开始“配合”着这场大戏。
操练场上，士兵们跑不上几步便气喘吁吁，挥舞兵器的手臂也显得软弱无力。
营地各处，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士兵靠着墙角打盹，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暗中观察的眼线们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一队队赤凤卫的士兵抬着一个个巨大的木桶，穿梭于各个营区。
“监军大人特赐强身汤。”
他们高声喊着。
“弟兄们辛苦了，快来喝一碗，补充体力。”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排着队，大口喝着那味道鲜美、热气腾腾的肉汤，吃着混在汤里的米饭和干粮。
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几天过去，太子安插的眼线们送出的情报都是一切顺利，黑虎营军力日渐衰弱，不堪一击。
秦月凰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天下午，她故意在中军大帐中大发雷霆，将几名校尉骂得狗血淋头。
“看看你们手下的兵，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大得足以让帐外巡逻的士兵都听得一清二楚。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别说上阵杀敌了，我看连北狄人的战马都跑不过。”
“这军粮绝对有问题。”
她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桌案。
“本官怀疑有人暗中投毒，此事必须立刻上报陛下，彻查到底。”
她对着张烈大声命令道。
“张烈，立刻给本官备马。”
“再准备一份详细的文书，将营中将士身体不适的情况一一记录在案。”
“本官要亲自押送样本，即刻启程回京，面呈圣上。”
“此事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立刻激起了千层浪。
监军大人要回京。
还要带着军粮样本和将士们的病情记录回去。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军营。
一处偏僻的营帐内，王德福正与他最核心的副手，一名姓李的校尉秘密会面。
“你听到了吗。”
王德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尖利。
“那个贱人要回京，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要是真的把证据带回了京城，呈到皇帝面前，我们都得死，太子殿下也完了。”
李校尉的脸上同样满是汗水，眼神中充满了慌乱。
“大人，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绝不能让她活着离开黑虎营。”
王德福在帐篷里如同困兽般来回踱步，脸上的肥肉不住地颤抖。
“北狄人那边，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发动总攻，我们等不起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
“她逼得我们无路可走了。”
李校尉看着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大人的意思是……”
王德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能再等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发动兵变。”
他抓起桌上的笔，在一张小小的布条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你立刻用最快的信鸽联系太子殿下。”
“告诉他，计划己经暴露，秦月凰那个贱人即将回京。”
“我们必须在今夜子时动手，不惜一切代价，夺下兵权，封闭整个大营，将她就地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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