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啸坤的黑色皮鞋踏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像秒针在倒计时。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口袋巾露出的银灰色一角，与叶梓婧领口的珍珠胸针形成冷调的呼应——那是上周他让秘书送去的“赞助纪念品”，此刻却像枚沉默的证物。
“王学长怎么亲自来了？”叶梓婧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指尖在西装纽扣上转了半圈，试图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赞助合同的复印件我让小薇整理好了，就在……”
“我更关心另一份文件。”王啸坤的目光越过她，落在林小沐手中的笔记本上，封面的校徽在晨光中泛着哑光，“听说你们找到了2019年建模大赛的举报信？”他的秘书曾提醒过，那年的匿名举报最终被压下，举报人后来进了新智械的竞争对手公司。
叶梓婧的脸色在瞬间褪成宣纸色。“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她上前半步，试图挡住王啸坤的视线，珍珠胸针的反光恰好落在林小沐的笔记本上，“李教授说都是商业竞争的抹黑手段，当不得真。”
林小沐轻轻翻开笔记本，烧焦的纸片在晨光中展开，边缘的咖啡渍与叶梓婧袖口的痕迹重叠成模糊的圆。“举报信里提到的‘内部数据’，”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深潭，“与新智械集团2019年的季度财报数据吻合度91%，尤其是在风险评估模块，连误差波动都完全一致。”
李清宇突然咳嗽一声，公文包在桌上轻轻一磕。“商业数据和学术模型有重合很正常，”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金融市场的规律本就有共通性，不能因此就质疑学生的原创性。”
王啸坤的指尖在档案柜上轻轻敲击，节奏与他腕表的秒针同步。“但据我所知，”他的目光突然转向叶梓婧，带着审视的锐利，“2019年暑假，你在李教授的研究室做过实习生，对吧？”秘书查到的记录显示，“叶静”的实习时间，恰好覆盖了那篇争议论文的修改期。
叶梓婧的呼吸骤然停滞，珍珠胸针在领口微微颤动。“只是帮忙整理文献，”她的指尖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连研究室的核心数据都接触不到，更别说什么内部资料了。”
赵小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怀里的作业本散落一地，最上面那本的封皮上，印着新智械集团的赞助标识——与2019年那份合同上的logo同款，只是字体更新了。“王明轩……王明轩说论坛上又有新帖，”她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蛛网，“说找到你当年的实习鉴定表了，签字人是……是王学长的父亲。”
林小沐弯腰去捡作业本，指尖在赞助标识上轻轻一点。“鉴定表的评语里写着‘熟悉风控模型操作’，”她的目光与王啸坤相撞，对方眼中的疑云正在扩散，“而新智械2019年的风控系统，恰好是由王董事长亲自牵头升级的。”
叶梓婧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突兀。“王学长难道会怀疑自己父亲的判断？”她走到王啸坤身边，语气亲昵得像在撒娇，“还是觉得我有本事潜入你们公司的数据库？”她的发梢扫过王啸坤的袖口，带着金桂与香水的混合气息。
王啸坤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梢上，又转向林小沐手中的纸片。“我父亲常说，”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所有的巧合串联起来，就是必然。”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信封，封口处的火漆印与叶梓婧昨晚带回家的文件袋同款，“这是2019年项目的资金流向表，有笔17万的支出，收款人是家打印店，老板姓李。”
李清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公文包的锁扣发出轻微的响动。“可能是研究室的打印费，”他的解释显得苍白，“学术项目的杂项支出难免繁琐……”
“但这家打印店的注册地址，”林小沐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表格，“与李教授岳母家的地址在同一个小区，门牌号只相差三位。”她的指尖在“17万”上划了道线，“这笔钱的到账时间，比那篇争议论文的投稿日早了三天。”
叶梓婧的珍珠胸针突然掉落，滚落在王啸坤的皮鞋旁。她弯腰去捡时，林小沐瞥见她西装内袋露出的U盘一角，金属外壳上的“Z”字被磨得发亮——与赵小薇掉落的那只型号相同，只是颜色更深，像淬了墨。
“梓婧的建模方案还等着评审，”李清宇突然站起身，试图结束这场对峙，“王学长要是有疑问，我们可以会后再谈，别耽误了比赛……”
“耽误？”王啸坤捡起胸针，指尖在珍珠表面轻轻，“如果真用了不该用的数据，现在停下才是对比赛的尊重。”他将胸针放在桌上，与那片烧焦的纸片形成对峙的倒影，“我刚才给技术部发了消息，他们会对比叶同学的模型与新智械2019年的风控系统核心算法。”
叶梓婧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晨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她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像幅被撕裂的肖像。赵小薇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亮了又暗，王明轩的消息预览像道不断闪烁的警示灯：“前助理同意出面了，她手里有当年的邮件记录！”
林小沐将表格放回信封，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易碎品。“其实我更在意的是，”她的目光落在叶梓婧苍白的脸上，“你为什么要在今年的模型里，保留那个17%的风险修正值？这明明会留下破绽。”
叶梓婧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锐利。“因为这是唯一能通过新智械系统验证的值，”她的声音带着破罐破摔的颤抖，“李教授说，只要拿到大赛一等奖，就能进入你们公司的实习项目，到时候……”
“到时候就能把这个秘密彻底掩盖？”王啸坤打断她的话，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用新的光环，覆盖旧的污点？”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江浩龙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梓婧，你的模型通过初审了！”他的喜悦在看到屋里的气氛后凝固，“怎、怎么了？”
林小沐看着江浩龙茫然的脸，又看向叶梓婧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场对峙像面扭曲的镜子，照出每个人心底的欲望。王啸坤的野心，李清宇的投机，叶梓婧的不择手段，甚至赵小薇的摇摆不定，都在晨光中无所遁形。
王啸坤拿起桌上的胸针，递给叶梓婧。“评审会暂停，”他的决定斩钉截铁，“在技术部出结果前，所有相关人员都要配合调查。”他转身时，目光在林小沐的笔记本上停留片刻，“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叶梓婧的指尖在接过胸针时剧烈颤抖，珍珠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她看着王啸坤与林小沐交换联系方式的背影，突然觉得那枚胸针像个滚烫的烙印，灼烧着掌心的皮肤——那是她精心编织的暧昧棋局里，第一个崩塌的棋子。
赵小薇的手机再次亮起，这次她没有按灭，屏幕上王明轩的消息清晰可见：“前助理说邮件里有叶梓婧和李教授的聊天记录，提到‘用王啸坤的资源压下举报’……”
晨光突然变得刺眼，将办公室里的对峙身影拉成长长的影子，在水磨石地面上交织成网。林小沐合上笔记本的瞬间，仿佛听到某种东西碎裂的轻响，像珍珠落地，又像谎言被戳破——第一卷的帷幕，正在这场对峙的倒影中，缓缓落下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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