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静，只剩下徐缺粗重的喘息和秦岳压抑的咳嗽声。
货箱里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己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平稳，甚至带着点慵懒满足感的发动机怠速嗡鸣，听得徐缺都想打个哈欠。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和溅到的恶心粘液，感觉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货车的“饱腹感”清晰无比地传递给他，像刚吃完一顿满汉全席，还是霸王餐那种。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货车的某些地方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车身金属的质感仿佛更加幽深，那昏黄的车灯光晕也似乎更加凝实了一点。
“妈的，吃独食吃得挺香……”徐缺心里嘀咕一句，随即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单膝跪地喘息的秦岳。
这家伙看起来消耗确实巨大，脸白得跟刚从面粉缸里捞出来似的，握着那把血腥剪刀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但徐缺可不会有什么同情心，在他眼里，这就是一头刚被榨干了力气的……肥羊？不对，是刚一起干完活儿的……合作伙伴？合作伙伴更得明算账！
他脸上瞬间堆起那副标准的、厚颜无耻的笑容，搓着手就走了过去，语气热络得仿佛多年老友：
“哎呀呀，秦哥！牛逼啊！刚才那几下剪刀耍得，真是眼花缭乱，帅得掉渣！要不是你关键时刻剪断那鬼东西的根，我这傻车还真不一定吃得下！合作愉快！真是合作愉快！”
秦岳抬起头，看着徐缺那副虚伪的热情，苍白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里的警惕和忌惮丝毫未减，甚至更深了。
他艰难地站起身，将血腥剪刀重新收回风衣内，声音依旧沙哑冰冷：“东西己经被你的车……‘处理’了。按照约定，五五开。但我需要的东西在核心那块骨头里，现在……”
他看了一眼那紧闭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货箱，意思很明显：东西在你车里，被你车吃了，怎么分？
“诶！秦哥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徐缺一拍大腿，表情夸张，“咱们兄弟谁跟谁啊？说五五开就五五开！我徐缺做生意，向来金字招牌，童叟无欺！”
他话锋突然一转，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是呢……秦哥你也看到了，刚才我这车为了吞下那玩意，消耗巨大啊！那可是冒着消化不了甚至被撑爆的风险！这风险成本，这设备损耗，还有我之前为了救你……啊不是，为了配合你攻击消耗的宝贵‘驱邪土’……这些都得算进去，对吧？”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唾沫横飞：“你看啊，你出了力，我也出了力，我的车出了大力还承担了全部风险！这账要是细算下来，五五开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了吧？我觉得吧，三七开比较公道，你三我七，毕竟我的车才是主力输出兼最终处理平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岳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徐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耍我？”
“这怎么能叫耍呢？”徐缺一脸无辜，“这叫按劳分配，风险共担！秦哥你是体面人，总不能让我和我的车又出工又出力又承担风险，最后还吃亏吧？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跟我合作？”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挪了半步，恰好挡住了秦岳看向地下室出口的部分视线，同时用脚后跟轻轻踢了一下旁边的货箱板。
嗡……
货车的发动机怠速声似乎极其配合地微微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威胁感。那两盏昏黄的车灯也仿佛无意般地扫过秦岳的脸。
秦岳的心猛地一沉。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现在翻脸，这辆刚刚吞噬了尸藤核心的诡异货车，绝对会立刻对自己发动攻击！在这种狭窄空间，面对一个状态未知但肯定增强了的灵异造物，加上一个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手段诡异的司机，自己消耗巨大之下，胜算极低！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怒火。他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被这个无耻之徒彻底拿捏了。
“……你想要什么？”秦岳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屈辱和疲惫。他明白，所谓的“分账”己经不可能，现在是在谈判买命钱和……信息费。
“哎，这就对了嘛！”徐缺立刻笑逐颜开，变脸比翻书还快，“我就喜欢跟秦哥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痛快！”
他摸着下巴，眼睛在秦岳身上滴溜溜地转，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估的商品：“首先呢，你那把剪刀，看着挺别致，借我玩两天？”
秦岳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能！这是我驾驭的……根本！”他差点说漏嘴。
“驾驭？”徐缺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心里一动，但脸上不动声色，“哦哦，理解理解，吃饭的家伙嘛。那行，这个先不提。”
他话锋一转：“那这样，你告诉我，你说的‘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骨头里有什么？还有，关于‘御鬼者’，你知道多少？这鬼域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有价值的情报，统统告诉我！这就抵你那三成份额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他图穷匕见，真正的目标始终是情报！武器什么的可以慢慢搞，但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信息才是最重要的生存资本！
秦岳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走不掉了。对方虽然无耻，但似乎并没有立刻下死手的打算，这己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节脊椎骨，是‘尸藤’的核心，也是它力量的源头，蕴含着精纯的阴气和某种残存的诅咒之力。对我……有用。”秦岳斟酌着词句，说得比较模糊，“至于御鬼者……就是像我这样，意外驾驭了厉鬼力量的人。能使用灵异力量，但也要时刻对抗体内厉鬼的反噬和复苏，使用力量会加速这个过程……”
他简单说了一些关于御鬼者的基本信息，和徐缺之前猜测的差不多，但更加系统，也证实了使用灵异力量需要付出代价这一点。
“鬼域……成因不明，可能是某种大型灵异事件爆发的产物，也可能是多个灵异现象叠加形成的扭曲区域。这里面规则混乱，危险重重，但也可能隐藏着一些……机遇，比如特殊的物品，或者压制厉鬼复苏的方法。”
徐缺听得仔细，将这些信息牢牢记在心里。御鬼者、厉鬼复苏、鬼域机遇……这些关键词为他勾勒出了这个世界力量体系更清晰的轮廓。
“就这些？”徐缺显然不满足，“还有呢？比如这附近哪里还有类似的地下室？或者你知道哪里那种特殊的‘土’比较多？刚才那种黑泥不算。”
秦岳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才道：“……城西的老火葬场，据说下面的炉灰和混合了骨灰的泥土有点异常，但很危险，据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守着。另外……听说城南有个废弃的陶瓷厂，以前用的一种特殊粘土是从乱葬岗那边挖的，烧出来的瓷器容易招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火葬场炉灰、陶瓷厂粘土……徐缺默默记下，这些地点听起来比土地庙更凶险，但可能收获也更大。
眼看从秦岳这里确实榨不出更多油水了，徐缺这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行吧，算你过关。那咱们这账就两清了哈！”
秦岳黑着脸，一声不吭，转身就朝着地下室出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今天这亏吃得太憋屈了。
看着秦岳狼狈离开的背影，徐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露出一丝沉思。
“御鬼者……厉鬼复苏……有点意思。”他摸了摸下巴，“看来老子这‘驾车’的，比他们那些‘骑鬼’的好像还安全点？至少目前没感觉有啥复苏的风险，就是这车胃口大了点，挑食还他妈死贵……”
他转身，拍了拍货箱板，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沉甸甸的饱腹感和一丝微弱的新变化——他似乎能模糊地感觉到，货箱的角落里，有一小片区域的坟头土，好像……颜色变得更深了？还隐隐散发出类似之前那尸藤的、极其微弱的阴冷气息？
“嗯？这啥情况？吞了那骨头，土还变异了？”徐缺来了兴趣。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货箱里传来。
不是咀嚼声，更像是……什么东西在泥土里蠕动？生长？
徐缺的好奇心瞬间被拉满。
“哥们儿？你没事吧？拉肚子了？还是给老子憋了个惊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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