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庭洲被她这毫不掩饰的惊讶逗得轻笑出声，放下手中握着的长柄粥勺，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蒋太太，我也是要吃饭的啊。”
他语调慵懒，带着晨起的松弛感，“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他高大的身躯转过来，明明做着最寻常的事，周身却依旧笼罩着那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舒窈小声嗫嚅道：“差不多吧。”虽然不是真神仙，但他们这样的人不也跟不食人间烟火差不多吗？
“什么差不多？”蒋庭洲问。
舒窈说：“没什么，我刚才的意思是像你们这样的家庭，应该不用自己动手吧？”
她的话语里带着不一样的小心翼翼，像是在勾勒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又遥不可及的世界。
蒋庭洲闻言，眉头轻挑了一下，才问：“蒋太太觉得，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清晰，带着一种引导般的耐心。
舒窈总是下意识地回避深究蒋庭洲的家庭背景，仿佛不去细想那云泥之别的鸿沟，就能暂时麻痹自己，所以在他如此首白地追问的时候，她本能地又想退缩。
她的目光飘向那口依旧咕嘟作响的砂锅，伸手想做点什么，试图用动作转移话题：“粥好像很香……”
然而蒋庭洲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他的手比她更快，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覆上她伸出的手背，略带强势地将她的手按回原处，不重却也让她动不了，“蒋太太还没回答我呢？”他目光沉静，却有种压迫感：“在你看来，我们这样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舒窈指尖微微蜷缩，知道敷衍不过去，她只得抬起眼，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就家里应该都有很多佣人吧？像你这样的大少爷，肯定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她听唐酒说贺家虽然住在大院，可那是他父母现在居住的。
其实爷爷是住在贺家老宅，那地方跟庄园似得，还有专门的湖泊，高尔夫球场那些，其实不用细说她都能想象到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蒋庭洲静默地看了她两秒，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从鼻腔溢出，带着不一样的愉悦感。
“猜得……”他说话时微微倾身，目光锁住她有些躲闪的眼睛，拉长了语调，“不准。”
两个字，轻飘飘的推翻了舒窈的说法。
他并没有立刻移开视线，反而就着这个微微俯身的姿态，看着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鹿眼，不紧不慢地开始说话。
他说起自己家就是普通的军人家庭，说起威严的老爷子如何将三个孙子丢给警卫员操练的。
又说半大不小的时候，高强度训练后饿得发慌，不到点家里又不准开饭，就自己钻进厨房，摸索着煮一大碗能填饱肚子的面。
当时母亲回来看到心疼得落泪，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极寻常的事，甚至带着点回忆往事时的轻微调侃，“我当时还挺纳闷，面条这么香，她哭什么？”
后来下了基层，条件其实更艰苦，有老爷子盯着，家里半点特殊照顾都不能有。
风里来雨里去是常事，深夜结束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到处漏风的临时住处，还得自己动手解决温饱，厨艺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硬生生磨练出来的。
“所以。”他总结道，“我也跟大家一样这么长大的。”
舒窈怔怔地听着，这些细节与她想象中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顶级豪门相去甚远。
她想象中的大少爷，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无数人精心呵护着的，可蒋庭洲描述的，却是一个充斥着汗水纪律和自立的，甚至带着几分艰苦色彩的成长轨迹。
一种复杂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惊讶之余，竟泛起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诧异的心疼。
那样显赫的家世，他其实可以享受轻松顺遂的人生，却原来也经历过这些吗？
蒋庭洲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情绪，那双总是清澈又带着点戒备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真实的动容。
他心口某处变得异常柔软。
蒋庭洲趁热打铁，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所以你看，我的家庭，其实也就是个普通家庭。”
“普通家庭？”舒窈下意识地重复，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里写满了你不要骗我没读过书的惊讶。
蒋庭洲被她这毫不做作的震惊表情逗乐，知道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恐怕会又要让她无所适应了，然后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询问她得童年是什么样的。
提起自己的童年，舒窈的神情立刻放松下来，眉眼间不自觉染上温暖的光彩。
虽然家世远不能与蒋家相比，但她的童年确是被全家人的宠爱包裹着的。
在别人为了生二胎辞掉职工工作的时候，她父母也辞掉了工作，不过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父母忙碌的时候也没忘记陪伴。
她小时候也很调皮，是个男孩子性格，什么爬树摘果，下河摸鱼，都在她得童年画卷里。
难怪她身上总有种虎了吧唧的莽撞和真诚热烈的棱角，原来是在这样充满安全感的环境里，被父母保护得极好，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少了一些世故圆滑，却多了珍贵的本真，被她真诚的爱着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偏偏有些人渣不珍惜。
也幸亏有人没眼光，才让他能拥有如此纯真又热烈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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