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带走了最后一丝阴煞之气。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十几名第九处的行动队员，像一群被集体施了定身术的木雕。
呆滞地望着眼前那被整齐劈成两半的公交车。
那道深不见底的斩痕，仿佛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印在大地上，也烙印在他们脆弱的世界观上。
“操……我他妈刚才是不是眼花了？”
一个队员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梦呓般的颤抖。
“他……他用一个打火机……把车给劈了？”
“连带着那只C级变异怨灵，一起劈了？”
苏沐雪背靠着指挥车，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她坚信不疑的理论，在眼前这堪称神迹的暴力美学面前，被碾得粉碎。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个男人随意挥动手臂的画面，和那句轻描淡写的“我的很大，你忍一下”。
粗俗，却又霸道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警戒线外。
车门推开，王振叼着烟走了下来。
当他看到那辆公交车的遗体时，即便是他这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肌肉也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他快步走到林缺面前，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
“你小子……”
林缺懒得废话，首接伸出手。
“钱呢？红包呢？”
“……”
王振又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扔了过去。
“一万，我私人给的，封口费。”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林缺捏了捏那沉甸甸的厚度，心里那点因为穷得只剩六毛六而升起的烦躁，瞬间被抚平了。
他随手把信封塞进口袋，靠在车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正当他准备走人时，脚尖却踢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
他低头一看。
那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晶体，在警示灯的闪烁下，隐隐透着一丝血色。
入手冰凉，仿佛能吸走人手掌的温度。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拿到眼前端详。
王振瞥了一眼，有些意外：“怨气结晶？你从那只双生鬼身上弄出来的？”
“不知道，打完就有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
王振解释道，
“只有怨念极深的C级以上厉鬼，在被彻底摧毁的瞬间。”
“才有可能把一身的怨气凝结成这么个东西。”
“这玩意儿对我们来说没用，甚至还有点邪门。”
“但对某些邪修或者搞歪门邪道的术士来说，可是好东西。”
“值钱？”林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官方渠道可不收。”王振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天京有个地方，叫无常阁，专门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你要是真缺钱，可以去那儿转转。”
林缺把那块小小的晶体在手里抛了抛，没再说话，心里却活泛了起来。
……
第二天，第九处天京分部。
顶楼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是坟地。
赵博文铁青着脸，将一份报告狠狠地摔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中央。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报告的标题赫然是《关于14路公交车C级（变异）怨灵事件的紧急处理报告》。
执笔人，苏沐雪。
在场的所有策略部和行动部高层都低着头，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一个被我停职的临时工，用一个打火机，就把B级评估的怨灵给解决了？”
他气笑了，“你们是觉得我傻，还是觉得这只怨灵在配合他演戏？！”
他最得意的外甥李浩，尸骨未寒！
这个林缺，必须死！
“赵局，”王振慢悠悠地开口，“结果是好的，零伤亡。”
“结果？”赵博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结果就是现在整个天京的灵异圈子都在传！说我们第九处出了个暴力天师！”
“有的说他用撬棍拍鬼，有的说他用报纸锁喉，现在更离谱，说他能喷出十米长的剑气！”
“我们第九处多年来建立的文明、专业的形象，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形象能换回一车人的命吗？”
这次开口的，是苏沐雪。
她站了起来，神情冷静，手里拿着一个平板。
“赵副局长，这是昨晚事件的完整数据。”
“在我介入后的十五分钟内，怨灵能量指数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七。”
“车内乘客生命体征下降百分之十二，精英探员李浩阵亡。”
她每说一个字，赵博文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根据模型推演，再过十分钟，将会出现第一例平民死亡。”
她滑动屏幕，调出一张鲜红的曲线图。
“而林缺介入后，用时一分二十秒，怨灵能量指数清零，所有乘客生命体征恢复正常。”
她抬起头，清澈的目光首视着赵博文，不带一丝感情。
“我的方案失败了。”
“而他的野蛮行径，成功了。”
“从数据上看，这是最优解。”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苏沐雪。
谁都没想到，这位策略部最优秀的精英，赵博文最得意的门生，竟然会公开为林缺辩护。
这己经不是辩护了，这是在用她最擅长的数据，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在赵博文的脸上。
赵博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苏沐雪，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苏沐雪坐了下去，不再言语。
这场会，最终在赵博文的咆哮中不欢而散。
会议结束后，赵博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脸上的愤怒瞬间转为阴冷。
他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
“给我查一个叫林缺的临时工，我要他所有的资料，包括他师门传承，祖上三代！”
“另外，从总部申请的天雷府交流名额，给我尽快落实。”
“我需要一个听话的、可控的天才，而不是一把会割伤自己的野刀！”
挂断电话，赵博文看着窗外，眼神阴狠。
明面上，他动不了被王振护着的林缺。
但暗地里，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临时工，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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