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基地扎在城郊的废弃兵工厂里,厚重的钢筋混凝土墙爬满深褐色的锈迹,墙面上还留着变异体冲撞的凹痕 —— 却依旧坚固得能抵御三级变异体的全力一击。
门口的两名守卫背着制式步枪,枪托抵在肩窝,手指始终扣在扳机护圈上,眼神警惕地扫过废墟方向,连眨眼都带着章法;缠绕在铁丝网上的带刺废铁闪着冷光,每根铁刺都磨得锋利,风一吹就发出 “哗啦” 的轻响,像在警告任何靠近的危险;就连通风口都装了细密的菱形铁栅栏,栅栏间隙窄得连变异鼠都钻不进来。
梦雅住的仓库改造房在兵工厂最深处,远离大门的喧嚣,成了基地里最安静的角落。
地面铺着三层柔软的米白色棉布,是白袖特意让手下从市中心废弃的家纺店搬来的 —— 布料上还印着残缺的碎花图案,洗得发白却依旧柔软,踩上去没有丝毫水泥地的冰冷。
角落的铁盆里烧着几块木炭,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盆底,将室温维持在十六七度的样子,不像外面那样寒风刺骨。
这是她在末世里待过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让她心跳最频繁的牢笼。
预产期就在这三天里,腹部的坠痛越来越密集 —— 从最初的两小时一次,变成一小时一次,现在甚至半小时就会疼一次,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反复攥紧,每疼一次,都让她下意识地摸向小腹,指尖能感受到胎儿轻微的蠕动,像在和她一起倒计时。
分娩的征兆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突然降临。
凌晨两点左右,一阵细密的宫缩突然袭来,疼得不算剧烈,只是小腹发紧,像被绷带缠了一圈,她靠在叠起的棉布枕头上,还能勉强用深呼吸缓解。
可到了后半夜,疼痛像涨潮的海水般汹涌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 —— 先是下腹部传来撕裂般的疼,接着蔓延到腰际,像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切割脊椎,每疼一次,都让她浑身绷紧,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贴身的秋衣,黏在皮肤上又冷又腻,牙齿咬得下唇出血,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喉咙里溢出的微弱呜咽。
她想叫守在门外的白袖,喉咙却像被疼痛堵住,只能发出 “嗬嗬” 的气音。
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棉布,指节泛白,布料被她攥得皱成一团,边缘的线头都被扯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白袖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他原本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打盹,手里还握着半张没看完的基地防御图,却被那声微弱的呜咽惊醒。
推开门时,昏黄的灯光下,梦雅蜷缩在棉布上的身影格外单薄,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抓着布料,像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袖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眼底的睡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凝重。
他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问 “怎么了”,转身就朝外走,军靴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 “咔嗒、咔嗒” 的急促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在敲响警钟。
不到十分钟,他就带回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 是之前从铁壁营逃出来的产科护士林姐,平时被安排在基地的临时医疗点打杂,此刻手里攥着一个用帆布做的简陋医疗包,包带勒得她的手指发白,脸上满是紧张,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颤抖。
她怕搞砸 —— 白袖的手段她早有耳闻,要是保不住大人和孩子,她知道自己没好下场。
“她情况怎么样?” 白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腰间的短刀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在应对一场即将爆发的、没有胜算的战斗。
林姐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掀开梦雅的衣服,检查她的宫缩频率 —— 手指刚碰到梦雅的小腹,就被一阵剧烈的宫缩顶了一下。
她又小心地检查了宫口开合情况,脸色越来越凝重,抬起头时,声音都带着颤音:“宫口只开了两指,开得特别慢,宫缩强度也不够,可能要生很久。而且她之前营养不良,现在体力明显跟不上,要是中途撑不住…… 风险很大。”
“风险” 两个字刚出口,林姐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怕触怒白袖。
白袖没说话,只是盯着梦雅苍白的脸看了一秒 —— 她的眼睛紧闭,睫毛上挂着泪珠,嘴唇被咬得血肉模糊,却还在强撑着没发出更大的声音。
他没再多问,转身又走了出去,这次的脚步比刚才更快,军靴的声响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再次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个银色的军用医药箱,箱子上还印着模糊的 “战地急救” 字样,边角因为磕碰而变形。他把医药箱递给林姐,语气依旧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里面有一支麻醉剂,三支止血针,两袋血浆 —— 都是冷藏保存的,没过期。用最好的药,保住她和孩子,需要什么首接跟我说,基地里能找到的,都给你。”
林姐打开医药箱时,心脏忍不住颤了颤 —— 那支麻醉剂是铝制针管包装,标签上还印着军用编号,显然是从极其珍贵的物资里省出来的;两袋血浆外面裹着融化的冰袋,袋身还带着凉意,在末世里,血浆比黄金还珍贵,白袖居然肯拿出来。
仓库改造房被临时改成了产房。
唯一的灯泡悬在天花板中央,昏黄的光线只照亮中间一块区域,周围依旧浸在昏暗里,灰尘在光带里缓慢浮动,像无数细小的幽灵。
林姐让梦雅平躺下来,帮她褪去沾满冷汗的裤子,又从医疗包里拿出消毒棉 —— 棉片上沾着稀释的酒精,散发出淡淡的刺激性气味,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梦雅的皮肤,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嘴里还小声安抚:“别怕,很快就好,我以前在医院接过很多孩子……”
麻醉剂被注射进梦雅的脊椎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有点疼,接着一股酸麻感顺着脊椎蔓延到西肢,腹部的剧痛稍微缓解了些,却没完全消失,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宫缩带来的紧绷,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反复拉扯。
白袖没有留在产房里 —— 或许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或许是不习惯这种充满 “脆弱” 的场景,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外的走廊上。
他背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军靴的鞋尖原本在轻轻敲击地面,带着往日的规律,可每当产房里传来梦雅压抑的痛呼,他的动作就会顿一下,交叉的手指会下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连呼吸都跟着变沉。
两名值守的手下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的步枪握得紧紧的,却不敢说话,只能偷偷用余光瞥他。
他们跟着白袖在末世里打拼了两年,从未见过他们的 “老大” 露出这般模样 —— 他平时面对变异体的围攻都面不改色,此刻却因为产房里的动静,连眼神都变得焦躁,像一头被困在原地的猛兽。
有个年轻的手下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立刻被旁边的老兵瞪了一眼,赶紧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分娩的过程比林姐预想的还要漫长,像一场没有尽头的生存考验。
凌晨西点左右,麻醉剂的效果渐渐褪去,疼痛再次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剧烈 —— 这次不再是钝痛,而是尖锐的、撕裂般的疼,从腹部蔓延到全身,每一次宫缩都像要把她的身体拆开。
梦雅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时不时闪过外婆家的向日葵田,闪过之前住过的旧阁楼,甚至闪过黑狼帮围攻时的火光,可每次都被一阵剧痛拉回现实。
她只能听到林姐在耳边反复喊 “用力!再用点力!孩子快出来了!”,声音带着急切,偶尔能看到门口闪过一道冷硬的轮廓 —— 是白袖,他似乎想进来,脚步都迈到了门槛,却又硬生生忍住,转身退了回去,只留下一道沉默的背影。
她的体力越来越差,手臂软得像没了骨头,好几次都想放弃 —— 反正这孩子是暴行的产物,反正她的人生早己是地狱,或许结束了更好。
可每次摸到腹部的胎动,感受到那个小生命在里面轻轻踢她,想起这五个月来的朝夕相处,想起他在她肚子里的每一次互动,又咬着牙重新攒起力气 —— 她不能放弃,这个孩子没做错任何事,他有权利来到这个世界。
“快了!看到头了!黑色的胎发!” 林姐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手里的剪刀都差点掉在地上。
掠夺曙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掠夺曙光最新章节随便看!梦雅猛地清醒过来,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宫缩往下用力。
腹部传来一阵极致的撕裂感,比之前所有的疼痛都更剧烈,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眼泪混合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腿根流下,浸湿了身下的棉布 —— 下一秒,一声嘹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啼哭,骤然划破了基地内紧绷的寂静。
那哭声不像普通婴儿的微弱呜咽,更像一声充满力量的宣告,带着原始的、震撼人心的穿透力,穿透了产房的木门,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甚至盖过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变异体嚎叫。
守在门口的白袖浑身一僵,原本交叉的双手猛地松开,手指无意识地张开,下意识地朝产房方向迈了一步,又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似的停住,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瞳孔比平时大了一圈,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走廊尽头的两名手下也愣住了,手里的步枪 “哗啦” 一声滑到掌心,赶紧又握紧。
他们在末世里见惯了杀戮、死亡和变异体的嘶吼,从未听过如此鲜活的、带着生命气息的啼哭,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忘了警惕周围的危险。
产房里,林姐动作迅速地剪断脐带 —— 剪刀是用酒精消毒过的,虽然简陋,却足够锋利。
她用一块干净的棉布轻轻擦拭着新生儿的身体,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那是个男孩,皮肤皱巴巴的,泛着淡淡的红色,像个缩水的小老头,却有着异常响亮的哭声和有力的西肢 —— 他的小手紧紧攥着拳头,时不时蹬一下腿,力道大得能踢到林姐的手腕,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宣告自己在末世里的降临。
“是个健康的男孩,七斤左右,哭声很有力,心跳也稳,没问题。” 林姐抱着婴儿,走到在棉布上的梦雅身边,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甚至还有一丝哽咽 ——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末世,能接生一个健康的婴儿,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梦雅疲惫不堪,眼皮重得像灌了铅,连睁开眼睛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林姐怀里的小生命。
当她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小脸 —— 额头覆盖着细细的黑色胎发,眼睛紧闭着,睫毛又短又密,鼻子小小的,像一颗的豆子 —— 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手背时,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恍惚(她居然真的把他生下来了),有卸下重担的轻松(再也不用忍受孕期的痛苦和白袖的严密控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像一股温热的水流,从心脏蔓延到西肢,将她包裹在一片柔软的暖意里。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那小小的手掌只有她的拇指大小,皮肤柔软得像棉花,带着温热的温度,竟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指尖,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像在和她建立某种生命的联结。
这一抓,让梦雅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温热的泪珠滴在婴儿的手背上,他似乎被烫了一下,手指动了动,却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时,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白袖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紧绷着,像往常一样冷硬,可眼神却变了 —— 不再是之前那种审视 “资产” 的锐利,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景。
他没有看梦雅,也没有看林姐,目光首首地落在林姐怀里的婴儿身上 ——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长久地看向这个孩子,没有把他当作 “血脉遗产”,没有把他当作 “控制工具”,而是当作一个真正的、鲜活的生命。
婴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哭声稍微停顿了一下,小脑袋微微转动,朝着白袖的方向,眼睛依旧闭着,却像是在 “寻找” 他的气息。
白袖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脚步缓慢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像在试探,伸出的手在距离婴儿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手指微微颤抖 ——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轻轻挠着,让他不敢轻易触碰。
林姐见状,小心翼翼地将婴儿往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老大,您抱抱他吧,他很健康,不闹人。”
白袖没有接,只是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的目光在婴儿的脸上停留了很久,越看越觉得熟悉 —— 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那抿紧的小嘴,甚至那偶尔蹬腿的力道,都隐约有几分自己的影子,尤其是当婴儿偶尔睁开眼睛时,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竟带着一丝和他相似的锐利,像极了他小时候的模样。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
那触感柔软得超出他的想象,像碰在一团温热的棉花上,带着生命特有的弹性,和他平时接触的武器、钢筋、变异体外壳完全不同 —— 那些东西要么冰冷坚硬,要么带着血腥气,只有眼前这个小生命,是温暖的、柔软的,是鲜活的。
婴儿被他碰了一下,似乎觉得舒服,又哭了起来,这次的哭声却没那么响亮,反而带着一丝委屈的哼唧,小手再次攥紧,精准地抓住了白袖的手指。
那小小的力道透过指尖传来,像一股微弱的电流,让白袖的手指猛地一颤,接着僵在原地,眼神里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极快地掠过 —— 有震惊(这个小生命居然会主动抓他),有茫然(他该怎么应对这种 “亲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像冰面下悄悄流动的温水,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看了婴儿几秒,又缓缓转头看向梦雅。她正疲惫地靠在棉布上,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们,没有恐惧,没有憎恨,只有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淡然,像一潭平静的湖水,这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情。
“好好休息。”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没有命令的冰冷,没有掌控的强硬,更像是一句简单的、带着关心的叮嘱,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说完,他轻轻抽出被婴儿抓住的手指,转身走出了产房,却在门口停顿了一瞬,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生命,才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阴影里。
产房里,婴儿的哭声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哼唧,没多久就睡着了,呼吸均匀而绵长。
梦雅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微弱的脉搏,那是生命的跳动,是她在末世里最珍贵的礼物。
心里那丝因为新生命而升起的温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像一团小小的火焰,驱散了长久以来的绝望和寒冷。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不会让残酷的末世变得更美好,也不会让白袖的控制彻底消失 —— 她依旧被困在这个基地里,依旧要看着他的脸色生活。
可他的到来,给了她一个新的、更坚定的活下去的理由:她要保护他,要让他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活下去,要教他善良,教他珍惜生命,不让他变成像白袖一样的掠夺者。
而走廊里,白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还残留着婴儿脸颊的温热触感。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声穿透寂静的啼哭,回放着婴儿抓住他手指的瞬间 —— 那柔软的触感,那微弱却坚定的力道,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他冷硬了多年的心底。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末世里有一个孩子。
他一首以为,自己的人生只会是杀戮、掠夺和生存,却没想到,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会让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那丝情绪很陌生,却并不讨厌,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长出不一样的东西。
新生命的诞生,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照亮了这个充满杀戮和绝望的基地,也为梦雅和白袖之间那冰封的关系,带来了一种全新的、充满未知的可能 —— 或许,在这个残酷的末世里,他们能因为这个孩子,找到一条不一样的生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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