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的圣眷，如同冬日里的一把烈火，烧得整个后宫，都有些眼红。
皇帝一连数日，都宿在了这里。
各种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如同流水一般，送进了瑶光殿的库房。
林贵人的脸上，也重新绽放出了如同牡丹一般，娇艳明媚的光彩。
然而，在这泼天的恩宠之下，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却开始在宫中的各个角落里，悄然涌动。
起初，只是几个小太监，在洒扫庭院时，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瑶光殿那位，如今可真是了不得。”
“可不是嘛，要我说啊，了不得的，不是那位主子，而是她身边那个叫沁瑶的宫女。”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
“怕什么，这宫里谁不知道，林贵人能有今天，可全都是靠着她那个宫女在背后出谋划策呢。”
“我可听说了，上次那碗小菜粥，就是那宫女的主意，还有赏梅宴上那件衣裳，也是出自她之手。”
“啧啧，一个宫女，竟有这等通天的本事，这心气，怕是比天还高吧。”
渐渐地，这窃窃私语，便演变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
流言，像一株无根的藤蔓，在宫墙的阴影里，疯狂地滋长。
它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看得见的刀剑，都要来得伤人。
它将沈沁瑶，描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工于心计，甚至能将主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恶仆。
它也将林贵人，描绘成了一个没有主见，全靠奴才上位的，可悲的傀儡。
这流言，最歹毒的地方，不在于中伤，而在于离间。
它像一根最细，最尖的楔子，要硬生生地，楔入林贵人与沈沁瑶之间，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牢不可破的信任之中。
这日午后，林贵人正在殿中练字。
云岫端着一盘新切的水果，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眼神里，也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怎么了。”
林贵人放下了手中的笔，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云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在内务府听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一五一十地，都学给了林贵人听。
她每说一句，林贵人握着笔杆的手，便收紧一分。
当云岫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林贵人手中的那杆紫毫笔，己经被她，生生地，捏断了。
一滴浓黑的墨汁，掉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迅速地晕染开来，如同一个狰狞的，无法抹去的污点。
“岂有此理。”
林贵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满是滔天的怒意。
“她们斗不过我，便用这种下作的法子，来中伤阿瑶，来离间我们主仆。”
“我这就去禀告陛下，定要将那些长舌妇，一个个都揪出来，撕烂她们的嘴。”
她说着，便要起身。
“贵人，不可。”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沈沁瑶端着一碗安神的参茶，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那些恶毒的流言，与她，毫无干系。
“贵人，流言止于智者，可这宫里，最多的，便是愚人。”
“您若是大张旗鼓地去查，非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会坐实了那些人的猜测，让他们觉得，您这是在为我，遮掩心虚。”
“到了那时，这盆脏水，便算是彻底地，泼在了我们身上，再也洗不清了。”
林贵人看着她，眼圈微微有些泛红。
“可……可难道就任由她们，这般污蔑你吗。”
“这不公 F_。”
沈沁瑶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淡的，安抚的笑意。
她将参茶，放在林贵人的手边。
然后，她退后一步，郑重地，跪了下去。
“贵人，此事，因奴婢而起，也当由奴婢来了结。”
“奴婢，恳请贵人，责罚。”
林贵人大惊失色。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你何错之有，我为何要责罚你。”
沈沁瑶却没有起身。
她只是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第二日，天气晴好。
皇帝下朝后，依例来了瑶光殿。
他正与林贵人，在庭院中，一边赏着那几株含苞待放的水仙，一边闲聊。
沈沁瑶捧着茶盘，跟在二人的身后。
就在她走到一处台阶前时，她的脚下，作者“低配细狗”推荐阅读《纯宫斗！无金手指！庶女变皇后！》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忽然一崴。
“哐当”一声脆响。
整盘的茶具，连同那把名贵的紫砂壶，都尽数摔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有几滴，甚至溅到了皇帝那明黄色的龙靴之上。
在场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吓得，当场跪倒了一片。
连空气，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在君前失仪，打碎御赐的茶具，这无论哪一条，都是足以被拖出去杖毙的大罪。
沈沁瑶也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帝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的沈沁瑶，又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是花容失色的林贵人。
他没有立刻发作。
林贵人最先反应了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罩上了一层平日里绝不会有的，冰冷的怒意。
她对着沈沁瑶，厉声斥责道。
“没用的东西。”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险些惊了圣驾。”
“平日里看你还算机灵，没想到，竟也是个如此粗心大意的。”
“来人。”
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将这个奴才，给本宫拖下去，罚她在浣衣局的冰河里，洗一个月的衣服。”
“让她好好地，清醒清醒，长长记性。”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隆冬时节，在浣衣局的冰河里洗一个月的衣服。
那不只是责罚，那简首就是，要了人的半条命。
所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待下人，最为宽和的林贵人，竟会下达如此严苛的惩罚。
沈沁瑶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与不敢置信。
她匍匐在地，不住地磕头求饶。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贵人看在奴婢往日里，还算尽心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她的哭声，凄厉而绝望。
可林贵人，却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她转过身，对着皇帝，重新换上了一副柔婉的笑脸。
“是臣妾管教不严，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看着这一幕，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玩味的光芒。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爱妃自行处置便是。”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了殿内。
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上前架起了还在不住哭喊求饶的沈沁瑶，将她，拖了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很快便平息了。
可它带来的影响，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当天下午，整个后宫，便都传遍了。
瑶光殿那个最得宠的掌事宫女沁瑶，因为在御前失仪，被林贵人，重重地，发落去了浣衣局。
那些原本还在私下里，议论着“宫女操控主子”的流言，在这一刻，不攻自破。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
那个所谓的，“心比天高”的宫女，在主子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打骂，随意发落的，卑贱的奴才罢了。
而那个看似柔弱的林贵人，也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发起威来，竟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一场精心策划的离间之计，就这么，被一场同样是精心策划的，苦肉计，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夜里，瑶光殿的寝殿内。
林贵人亲自为沈沁瑶那被碎瓷片，划出了一道细小伤口的手指，上着药。
她的眼圈，是红的。
“疼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心疼与自责。
沈沁瑶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不疼。”
“能用这么一点点小伤，换来贵人与我的清净，实在是，太值得了。”
林贵人看着她，心中，是无以复加的，叹服与敬佩。
这种以退为进，伤敌于无形的智慧。
这种身处绝境，却依旧能运筹帷幄的，过人的心智。
让她，彻底地，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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