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盘棋之后，沁瑶便正式开始了她在御书房当值的日子。
她的差事很简单。
研墨，奉茶，整理奏折。
皇帝批阅奏章时，她便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像一道毫无存在感的影子。
皇帝休息时，她便会煮上一壶安神的茶，或是寻一些有趣的杂记，为他轻声读上一段。
她的话不多，也从不主动去探听任何与朝政相关的事情。
可她总能在皇帝最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也总能在他锁眉沉思时，为他换上一支笔锋正好的狼毫。
她的存在，就像御书房里那尊燃着龙涎香的铜炉，安静，妥帖，却又不可或缺。
萧承嗣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他看她的眼神，也一天比一天，变得幽深。
那眼神里，除了最初的欣赏，渐渐地，多了一些属于男人对女人的，独有的，探究与欲望。
这一晚，又是一个深夜。
窗外的更夫，己经敲响了子时的梆子。
御书房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萧承嗣靠在龙椅之上，捏着眉心，脸上满是处理了一整日政务之后的疲惫。
沁瑶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盏新沏的热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将茶盏，轻轻地，放在了他手边的案几上。
然而，就在她准备躬身退下的时候。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却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沁瑶的身-体，瞬间一僵。
她抬起头，对上了皇帝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燃烧着两簇火焰的眼眸。
那眼神，她很熟悉。
她在后宫之中，见过无数次。
那是君王，对一个女人，即将发出临幸信号的眼神。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今晚，留下吧。”
萧承嗣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没有问她愿不愿意。
因为在这座皇宫里，她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
沁瑶的心，在那一瞬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恐惧，是必然的。
那是一个卑微的个体，在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时，最本能的反应。
可那恐惧，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她缓缓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中所有的情绪。
“是，陛下。”
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颤抖，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古井。
萧承嗣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见过太多被他临幸的女子。
她们或羞涩，或激动，或战栗，或谄媚。
却从未有一个，像她这般，平静。
平静得，仿佛只是在接受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他拉着她的手，站起身。
御书房的偏殿，便设有龙床。
那是一张足以容纳数人的，雕龙刻凤的紫檀木大床。
明黄色的帷帐，层层叠叠地垂落下来，将床内与床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当那明黄色的帷帐，缓缓落下的时候。
沁瑶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她没有闭上眼睛。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头顶那绣着五爪金龙的帐顶。
她想起了母亲那张病弱的脸。
想起了沈家那块被白布遮盖的牌匾。
想起了那些曾经欺辱过她，践踏过她的人。
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她的身体，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武器。
萧承嗣的动作，并不温柔。
他是一个帝王，习惯了征服，习惯了掠夺。
沁瑶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
她只是像一艘在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船，默默地，承受着那足以将她撕碎的，惊涛骇浪。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痛苦的呻吟，也没有谄媚的。
只有她那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
当一切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
萧承嗣撑起身子，借着从帷帐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的烛光，看向身下的女子。
她的发髻早己散乱，青丝如瀑般，铺陈在明黄色的枕上。
她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嘴唇也有些红肿。
可她的那双眼睛，却依旧是那般清亮，那般平静。
那眼神里，没有承欢后的媚态，没有得到恩宠的欣喜。
只有一片，如同被雨水洗刷过的，秋日的天空般的，澄澈与安宁。
萧承嗣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那番激烈的索取，像是一场幼稚而可笑的独角戏。
他想要征服她。
可他征服的，似乎只是她的身体。
她的灵魂，依旧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他翻身，躺在了她的身旁，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挫败感。
就在这时，一只温凉而柔软的手，轻轻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沁瑶不知何时，己经坐了起来。
她跪坐在他的身侧，伸出纤细的手指，开始在他的太阳穴上，用一种极有规律的，不轻不重的力道，缓缓地，按压起来。
“陛下累了一整日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晚风拂过湖面。
“这样按一按，会睡得安稳些。”
那指尖的触感，带着一丝奇异的魔力。
萧承--嗣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竟在那轻柔的按压之下，一点一点地，松弛了下来。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鼻息之间，萦绕着的，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墨香与草药气息的，清冽的体香。
那味道，不似其他妃嫔身上那般，浓郁而甜腻。
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己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样全然放松的时刻了。
在皇后的坤宁宫，他要端着夫君的架子，维持着相敬如宾的体面。
在苏淑妃的景仁宫，他要应付她那些藏在温柔乡里的，精明的算计。
在其他妃-嫔那里，他要面对的，是各种各样，争风吃醋的手段。
后宫，于他而言，是战场，是朝堂的延伸。
唯有在这里。
在这个刚刚被他临幸过的，卑微的女官身边。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安宁”的东西。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香沉。
没有做梦，也没有在深夜里，被纷乱的政务惊醒。
当他第二日清晨，在第一缕晨光中醒来时。
他看到，那个女子，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守在他的床边。
她的头，微微垂着，似乎是己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片安静的剪影。
萧承嗣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
这一次的临幸，似乎超越了单纯的，君王对臣子的占有。
更像是一场，灵魂深处的，奇异的慰藉。
他知道，这个名叫沈沁瑶的女子，于他而言，是不同的。
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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