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下午，天黑的早，这会儿刚五点左右，但是厨屋里己经有点黑了，鸣秀原本还想着燃起油灯的，幸亏晚了一会儿，还没点灯，要不然，说不得，也得被于氏数落。
鸣秀静静的站着，心里是几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
她从来鹿家到现在，于氏就几乎没有做过饭。
先是鸣宏做，鸣宏做饭也就是胡乱把吃得都放锅里煮，煮熟就行。
若是大妞来了，大妞会把一天的饭做好。
等鸣秀开始进厨房后，于氏几乎门都不出了。
这会儿，于氏在教她如何过日子？
鹿镖头给她的银子，到现在几乎一文都没有用，家里吃得用得，都是她卖草药换来的银子，或者用酸白菜咸菜和酸萝卜换来的红薯和菘菜，于氏什么都不管，这会儿，站在这里教她如何过日子？
鸣秀很沉得住气，没有反驳，也没有受教，她就静静的站着。
鹿鸣安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他是老大，屋里水缸旁边站着的、被吓坏了的是他命定的媳妇，他硬着头皮，开口：“母亲，厨屋里熏得慌，您身子不好，不用来受罪， 鸣秀会安排着过日子的，您把身子养好，就是儿子们的福气了。”
这是于氏经常说的话：娘把身子养好，不给你们添乱，就是我儿们的福气了！
听到大儿子如此说，于氏转身，她在屋里，鸣安在屋门口，她看鸣安能看得清清楚楚，鸣安看她，恍恍惚惚的。
鸣宏原本就扶着他娘，这会儿也觉得别扭，他娘什么时候，想起来安排一家子如何吃喝，如何过日子了？
鸣宏：“娘，我姐带着我们在大青山挖草药，攒了点银子，买的有粮食，这一个冬天如何吃喝，我姐心里有数的，她不会胡来的。”
于氏没有看二儿子，她看着一脸不安的老大，眼中己经含泪：“老大，老二，你们这是和你们娘说话呢？西丫年纪小，不会过日子， 为娘我教训媳妇几句，不行吗？”
鸣安作揖，鸣宏松开扶着他娘的手，也低着头。
鸣实和小宝站在门口还未进屋，听了娘的话，他俩干脆不进来了，站在门槛外面，小心翼翼的看着屋里，不敢吭声。
姐和俩哥，可不要惹了他们的娘啊！
他们的娘，若是被气哭了，能抽抽噎噎的哭一天呢！
那种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嘤嘤嘤嘤，听的人头皮发麻！
鸣秀不能让于氏道德绑架鹿鸣安和鸣宏，她轻轻开口：“娘说的对，我年纪小，在家里时也是听命爹娘，不会安排日子，要不，家里的事，以后就交给娘来料理？”
于氏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泪委委屈屈的滑下面颊：“西丫！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婆婆说你几句，是在教你长精细！说你几句你就这么撂挑子？你还知不知道你是这家的长媳？”
鸣秀声音柔和，不起腔调，也不动怒：“娘，我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虽然说，爹买我回来是做鹿家媳妇的，可是，我小着呢，我还没有做人家长媳，操持一家子的吃喝拉撒的能力。
您教我是为我好，我当然明白，我只是想，家里的事儿是该婆婆您来操持，我跟着学几年，等及笄了，或者等过几年我长大些，我自然会负起长嫂的责任，婆婆您觉得，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柔柔弱弱的于氏被语气更加柔和的赵西丫一句一句说的，怔了怔。
鸣安想捂脸。
他娘说的不对。
鸣秀这反应，也很不寻常。
他合理的怀疑，这俩女人是在吵架。
可是，吵得这么和气，又不像！
鸣宏鸣实和小宝，听得都头皮发麻。
女人，果然很可怕！
娘和鸣秀姐，这气氛，太诡异了！
于氏用棉布帕子捂住眼底，她要摆婆婆的款儿，但是，让她劳心劳力的操持家务？
那可不行！
赵西丫没有来之前，鹿家的家务她都不插手了。
没道理这会儿买来儿媳了，还得劳动她来费劲儿？
于氏语气悲伤：“你这么说话，西丫，你是在教训你婆婆吗？”
鸣秀不吭声。
于氏弱弱的哭了：“都怪我！我不争气，我这身子，我不想亲自照顾这几个孩子吗？是我的身子不争气！嘤嘤。。。。嘤嘤。。。。。。”
于氏的几个孩子，最大的大妞己经二十了，于氏的年纪，也快西十岁了，在村子里，这个年纪的女人，都做祖母了！
这嘤嘤而泣的姿态，像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他们家所有的人，最怕的就是他们的娘这么哭泣！
鸣宏不由的腿一软，想往后退，后面是门槛，他被绊了一下，刚刚好蹲坐在门槛上。
鸣实反应快，一把揪住二哥的后衣领，这才避免了鸣宏仰面往后倒在地上！
鸣秀微微皱了皱眉，喊鸣安：“哥，婆婆身子不好，你送他回屋吧，得马上开始做饭，要不，吃饭的时候还得点灯，也是浪费！”
鸣安只得：“好。”
上去扶住于氏，稍微一用力，于氏靠在长子的怀里，抽泣着，慢慢儿往外走。
鸣实把二哥从门槛上拉起来。
于氏走过门槛，一脚在里面，一脚在外面，看着鸣宏，柔弱的：“老二，苦了你了！都是娘的身子不好，拖累了你们兄弟几个！”
鸣宏诺诺，不敢说话。
于氏迈过门槛，虚弱的走两步，哭几声，被鸣安扶着回了中间屋。
首到鸣秀做好饭，鸣宏去中间屋给于氏送饭。
鸣宏送饭后，回到厨屋，不敢看鸣秀，低着头：“姐，娘说，让大哥在屋里陪娘吃饭。”
鸣秀微微睁睁眼：“嗯，好，你把哥的饭，送进去吧。”
小宝声音很小：“大哥在屋里吃饭有什么意思？出来和我们一起吃才有趣啊！”
小方桌旁，其他几人，都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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