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焚城之祭
“嗡——！”
刺耳的蜂鸣在陈默脑中炸开，仿佛要撕裂他的颅骨。系统冰冷的警告文字如同血瀑般冲刷过他的视神经：
“最终警告：黑月之主深度创伤恢复进度69.3%，主体力量回涌。深层领域屏障强度下降至临界值！终极降临倒计时——6小时47分22秒！”
“污染加速率提升！地脉崩解进入不可逆阶段！”
远处，那座曾经喷涌黑气的古井口上方，粘稠如同沥青的暗红色浆泡正不断鼓起、爆裂。每一次浆泡破裂，都喷发出裹挟着碎骨和建筑残骸的恶臭气浪。整个古镇的地面剧烈起伏，如同活物的肺叶在痛苦呼吸，无数裂缝蛛网般蔓延，深不见底的缝隙深处，翻滚着熔岩般暗红的光。天幕低垂，被染成一片污浊的铁锈红，粘稠的“黑雨”瓢泼而下，那不是水，是凝结的怨念和腐败的生命力，砸在地面发出噗嗤的腐蚀声。
更大的恐怖却在脚下轰鸣——并非来自古井，而是古镇边缘！
轰隆隆！！！
伴随着岩石碾碎般的巨响，那座曾经象征安详的山岭道观所在的方向，一道裹挟着碎石断木的土龙冲天而起！随即，巨大的阴影撕裂山体，在漫天灰霾中显现轮廓！
那不是山崩，是苏醒！
那座道观所在的山，连同整个山体，此刻竟如蹒跚的洪荒巨兽般缓缓站了起来！山峰在移动中扭曲变形，化作了嶙峋的肩胛和脊梁，无数的房屋在崩解的山体中尖叫着滑落！一张由无数扭曲古木枝干和岩石构成的、模糊巨大的“面庞”从山顶部位浮现，两个深邃漆黑的巨洞如同眼睛，正遥遥锁定古镇中心——锁定那口正在沸腾的毁灭之井！
“吾…归来…！” 一声撼动天地的、混合着岩石摩擦和无数痛苦灵魂嘶喊的低吼从巨山的胸腔发出。它不是邪神本身，更像是邪神庞大意志浸染下苏醒的、这片土地的黑暗具现！
在它脚下的山脚区域，一片黑潮正向古镇涌来。那潮水，是无数被邪气扭曲彻底异化的镇民和生物！肢体增生着利爪、骨刺、或腐烂的触手，皮肤如融化的蜡像般扭曲流淌，口中发出非人的狂啸。
容器与裂隙
冰冷的触感唤回了陈默的意识。他低头，一只苍白的手正牢牢抓着他的手腕，纤细，冰凉，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苏雨晴不知何时己经坐起，她的脸一半沐浴在铁锈色的天光下，另一半沉浸在深井喷涌的黑影中。左眼倒映着陈默脸上的血污与尘泥，残留着属于人类的恐惧和虚弱；而右眼，那枚深邃冰冷的黑月印记无声旋转，宛如深渊独目，没有一丝温度。
“它…在呼唤…”她的嘴唇翕动，左侧吐出虚弱人声，右侧嘴角却勾起一丝非人的、毫无波澜的弧度，“钥匙…插入锁孔…门…才会打开…”这后半句的音调低沉平滑，仿佛机械合成。
“丫头！撑住！别让它彻底控制你！”张道长挣扎着爬起，不顾胸前被碎石划开的恐怖豁口还在渗血，扑上来试图催动残存法力。枯瘦的手指带着微弱的金光点向苏雨晴眉心。
就在指尖触及皮肤的一刹那——
苏雨晴整个人猛地一颤！右眼黑月印记骤然爆发出令人致盲的紫黑光芒！一层如同深色水晶般剔透的能量屏障瞬间浮现在她体表，将张道长的手指狠狠弹开！
嗤啦！！
电弧在指尖跳跃，老道士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焦黑，冒着青烟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断墙上。
“凡物…不得触碰至高之钥…”苏雨晴慢慢转过头，那只纯粹的黑色之瞳漠然地扫过张道长痛苦抽搐的身体，最终定格在陈默脸上。“你必须…靠近核心…通道才能稳定…”她（它）的声音依旧带着诡异的双重叠音，不容置疑。
“通道？”陈默的心脏沉入冰窟。进入那口还在喷发秽物的井？靠近那团正在急速恢复的、凝聚着足以撕裂世界意志的黑暗？
“系统！扫描苏雨晴状态！”
“目标‘苏雨晴’：生命体征紊乱，意识活性压制至18%。右眼黑月印记：稳定度99.7%，深度绑定‘黑月之主’核心意志单元。检测到高维‘空间锚点’能量，锁定位置——井下核心区。分析结论：目标己成为稳定连通深层领域与现世空间（核心通道）的‘活体锚点’。强行中断或摧毁此锚点将导致空间风暴波及半径超过五百公里！建议：唯一可行方案为近距离摧毁‘封印之眼’本体。”
活体锚点…井下的封印之眼…五百公里的空间风暴…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描绘出令人窒息的绝境画卷。陈默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到左眼眼角滑落的那滴混合着绝望与不甘的泪，感到胸腔里的绝望几乎化为实质。难道唯一的解法，就是在最后的时刻，亲手…
“没时间了，小子！”断墙后的张道长嘶哑地吼道，他用焦黑变形的手死死抠着墙缝，挣扎着想站起，目光却燃烧着某种惨烈的决然，“趁它融合还不稳！去核心！毁了它！用她体里的寂灭种！引爆那东西！这是最后的机会！哪怕…哪怕要…”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那潜台词——哪怕要牺牲苏雨晴！
苏雨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左眼的泪水更多了。右眼却依旧冰冷无波，甚至嘴角再次泛起那非人的弧度：“钥匙为锁而生…寂灭为重生之始…”
这句话像冰锥刺入陈默的灵魂。钥匙为锁而生？寂灭为重生之始？邪神在暗示什么？苏雨晴只是被当做一个注定被抛弃的工具？引爆那寂灭种之后呢？邪神是否会以另一种更不可控的形式重生？
“不！”一声带着哭腔和极致恐惧的嘶吼突然从旁边响起！是阿杰！
他从废墟中爬出来，浑身浴血，一条手臂异化成巨大的骨质镰刀，扭曲的面孔上混合着人类残留的恐惧和对杀戮的渴望——这是异化中途的表现！他指着那汹涌而来的扭曲黑潮中一个若隐若现的、穿着破烂校服的小小身影：“我妹妹！玲玲还在里面！她还没被吃干净！救她！救救她！”
这个被异化的可怜虫，在最后残存的人性驱使下，竟将陈默视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的惨叫如同一道撕裂绝望长夜的闪电！
“玲玲？”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个身影…是钟楼广场事件后，他无意中掩护过的一个在奶茶店打工的高中女生！一个曾羞涩地递给过他免费果茶，祝福他平平安安的善良姑娘！
“系统！分析‘玲玲’当前状态及该集群威胁！”
“目标‘玲玲’：异化进程87%，意志残留度1.2%。所在集群：复合型深度异化体，总数约三千。评估：对宿主威胁度为‘致命’。核心危机：‘黑月之主’主体意识正在尝试将集群引导至古井区域。预测：集群接触核心污染源将造成能量叠加共鸣，加速封印之眼愈合，缩短降临倒计时至少4小时！”
4小时！那意味着最后的2小时可能瞬间归零！
“妈的！”陈默眼珠赤红，绝望和愤怒彻底点燃了他血液中的疯狂！他猛地低头看向系统面板。那里，灵力值：62/100（剧烈波动中）。物品栏里躺着三张皱巴巴的紫色雷符——那是压箱底的最后存货。
“撑住！别让它过去！！”陈默爆吼一声，全身稀薄的灵力疯狂涌入手中那枚真正的镇魂铃！不再是防守，而是将其化作一柄声光铸就的长矛！
嗡！叮铃铃——！！！
前所未有的清越鸣响撕裂污浊空气！金色的声波不再是屏障，而是如同实质的冲击锋矢！
他足下发力，如同一头扑向洪流的绝望孤狼，竟单人单铃，义无反顾地迎着那数千可怖异化生物组成的毁灭洪流，发动了冲锋！
“小子！你疯了吗？！”张道长的吼声被淹没在群魔嘶吼中。
孤狼的挽歌
意识炼狱：母亲、仇人、神
井底空间的动荡如狂涛骇浪。
精神领域内，那无边无际的墨色黑暗翻滚着恶毒的狂怒浪潮。那由亿万尖刺组成的、意图彻底碾碎张玄陵残魂的恶意攻击，骤然失去了精准的目标！核心处，属于苏雨晴那越来越稀薄的精神碎片光芒，此刻爆发出剧烈无比的、近乎自毁的紊乱波动！
“雨晴！稳住！”张玄陵早己破碎不堪的残影爆发出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声音断断续续却强作镇定，“它在借你感应外部！别让它彻底锁定干扰源！”
干扰源——正在现实世界引动异化洪流的陈默！
苏雨晴能模糊感知到现实中那熟悉灵力的孤勇冲锋，能感应到他那玉石俱焚的决心！
“不…陈默…不要…”属于她的意念碎片在痛苦中微弱挣扎。正是这强烈的、担忧外部干扰的情绪波动，无意中成为了最混乱的屏障，让黑月之主的意志无法精确锁定外部爆发的冲突点！
“卑贱的干扰源！汝在自取灭亡！”黑月之主的庞大意志在精神空间中发出震动墨海的咆哮。它感觉到了！现实世界里，那个微弱如萤火的个体正在以惊人的、几乎要燃烧自身存在的速度，向着它的污染部队发起冲锋！这蝼蚁般的行为本身微不足道，但蝼蚁扰动了它的锁链，让它即将完成的空间锚点核心竟因此产生了一丝迟滞！
暴怒！前所未有的暴怒涌起！
必须立刻碾碎他！
刹那间，黑月之主那无法想象的精神之力，裹挟着毁灭性的恶意，分出一股巨大的支流，跨越精神与现实的维度壁垒，轰然降临现实世界——目标首指正在异化洪流中挣扎、试图阻止“玲玲”被推入核心的陈默！
这股降临的意志并非完整威能，只携带了瞬间杀死目标的命令。
然而，就在这股恐怖意志降临的瞬间——
一首在精神空间中维持微弱防御、艰难拖延时间的张玄陵残魂，那几乎透明的脸上，猛地爆发出一种绝处逢生的疯狂亮光！
机会！这是千载难逢、以性命为赌注博来的唯一机会！
“邪魔！汝终将自毁！！”张玄陵的残魂发出一声贯穿灵魂的呐喊，整个意识投影轰然燃烧！那不再是残烛，而是投入熔炉的薪柴！最后残留的神识之力被瞬间激发、点燃、化作一道极致压缩、凝聚着他毕生修为和全部残余意志的——真灵烙印！
这道燃烧着真灵之火的烙印，没有冲向黑月之主庞大的意志核心。那是以卵击石。
它如同宇宙中滑向黑洞视界边缘的彗星，燃烧自身，以毁灭为代价，朝着黑月之主刚刚打开、即将向现实投放意念攻击的那道微弱空间裂隙，悍然撞去！
目标——干扰并逆转黑月之主投向现实的必杀一击！
哪怕只能将攻击目标偏移毫厘！
哪怕只能让攻击降临延迟万分之一秒！
哪怕…只能将这次攻击的性质…从纯粹的抹杀…变成对苏雨晴体内邪神烙印的深层“唤醒”…让那烙印中属于邪神的一部分…也感受到这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攻击锁定…
精神世界的震荡达到了顶点！难以名状的碰撞在无形的维度间爆发！比超新星更璀璨的意志灵光瞬间熄灭！张玄陵残存的最后意识…灰飞烟灭！
同时，现实世界，那道射向陈默后心的、无形的、足以瞬间摧毁他灵魂的意志之矛…在距离陈默心脏不到一寸的虚空…诡异地…颤抖了一下！
它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尖端瞬间泛起不祥的猩红！攻击锁定的对象发生了极其微小但本质性的偏移！它不再只针对陈默的灵魂，而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污染、沾染了一丝同样来自黑月之主本源的恶意后…变得不稳定，同时锁定了…陈默身边苏雨晴右眼中那个闪烁的黑月印记！
现实战场上，正在浴血厮杀、将最后一张紫雷符按入一只巨大怪形眼球、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死神的陈默，只感到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和悸动席卷全身！他本能地回头——
他看到：
苏雨晴一首冰冷漠然的右眼黑月印记，在那道无形攻击颤动的刹那，极其突兀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她左眼中原本被压制在极限的痛苦之色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出囚笼！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苏雨晴的嘴巴猛地张开，发出了一声根本不受她意识控制的、嘶哑到了极限、甚至音源都像是来自于她体内烙印深处的——
“快！！！”
这声嘶吼，用尽了苏雨晴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和左眼的意志！它尖锐、短促、充满绝望的警示！如同一个讯号！指向了一个存在——指向她体内那尚未完全融合、因刚才的混乱攻击被触动而出现一丝本能空隙的邪神烙印深处！
就在烙印短暂敞开的这一丝、连亿万分之一秒都不到的缝隙里！一段被强行封存、被邪神意志层层掩盖埋葬、三十年前来自苏婉最后烙印的真相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狂猛地冲进了苏雨晴意识即将熄灭的残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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