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甜坐在吱呀作响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就是早上那锅灰扑扑、粘稠得像浆糊一样的东西——林家的早餐,或者说,是主食。
她学着家里人的样子,用一把同样粗糙的木勺子,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呕……”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瞬间霸占了她的味蕾!粗糙的颗粒感摩擦着舌头,带着一股陈年谷物的霉味、土腥气,还有……一股淡淡的、仿佛什么东西烧焦了的糊味?
没有盐,没有油,只有食物最原始、最不友好的本味,强行塞满了口腔。
林小甜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她扭曲着小脸,艰难地咽了下去,感觉那糊糊像砂纸一样刮过喉咙,留下火辣辣的粗糙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比连轴加班喝了三杯隔夜凉咖啡还要难受百倍!
“咋了?小姑奶奶,嫌不好吃啊?”嫂子王翠花正端着碗,呼噜呼噜吃得飞快,见她这表情,立刻撇了撇嘴,眼神里全是“你矫情个啥”的鄙夷,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以为你是城里的千金小姐,顿顿白面细粮?咱家这条件,能填饱肚子就是祖宗保佑!赶紧吃!别磨蹭!吃完还得下地呢!”
林小甜内心疯狂刷屏:这玩意儿能叫填饱肚子?这分明是酷刑!是对味蕾的谋杀!比总监画的饼还难以下咽!她无比怀念起公司楼下那家齁咸齁油的黄焖鸡米饭,此刻竟觉得那是人间美味。
她偷偷抬眼观察其他人。
父亲林老根坐在门槛上,端着碗,依旧沉默。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地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深深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沉重。那碗糊糊在他手里,似乎不只是食物,更是活下去的必需燃料。
大哥林大山蹲在院子角落,捧着个大碗,吃得飞快。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专注,仿佛把全身力气都用在了吞咽上。
汗水顺着他粗壮的脖子往下淌,浸湿了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褂。他吃完最后一口,用粗粝的手背一抹嘴,立刻起身:“爹,娘,我吃好了,先去地里看看水渠。”
话音未落,人己经抄起墙角的锄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宽厚却透着一股被生活压榨出的疲惫。
娘吃得最少,只喝了小半碗,就把剩下的都拨到了林小甜碗里,轻声说:“甜儿,你病刚好,多吃点,有力气。”她自己的脸色,比那糊糊还要灰败几分。
至于铁蛋和妞妞,两个小萝卜头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小脸上糊满了灰糊糊,还互相抢着碗底那一点点稍稠的“精华”。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日常,是能填饱小肚子的好东西。
林小甜看着自己碗里又多出来的糊糊,再看看娘枯瘦的手腕,心里堵得慌。这该死的温饱线,原来就是一碗能噎死人的、毫无滋味的糊糊!
早饭结束,真正的“KPI考核”开始了。
“甜儿!别发呆了!拿着这个,跟铁蛋妞妞去后坡那片地,把草除了!看着点他俩,别让乱跑掉沟里!”
王翠花把一把刃口都钝了、木柄粗糙的小锄头塞到林小甜手里,又指了指院子里两个同样拿着小竹片的小豆丁,“动作麻利点!别磨洋工!中午饭前弄不完,都别想吃饭!”
林小甜握着那把小锄头,感觉比握鼠标沉多了。
她看着嫂子风风火火地收拾碗筷,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剁猪草,嘴里还在念叨着:“盐罐子快见底了,灯油也快没了,这日子咋过……”每一句念叨,都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这个小小的农家院里。
她认命地带着两个兴奋过度、以为去玩的小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坡那片属于林家的薄田。
站在田埂上,林小甜傻眼了。
眼前这片所谓的“地”,土质发黄发硬,稀稀拉拉地长着些蔫头耷脑的麦苗,更多的,是生命力顽强的、几乎要把麦苗淹没的各种杂草!高的矮的,阔叶的细叶的,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地狱!
“姑姑!快看!蚂蚱!”铁蛋尖叫一声,扔下小竹片就扑进了草丛。
“哥哥!等等我!”妞妞也立刻跟进,瞬间消失在半人高的草稞子里。
林小甜:“……”很好,她的“团队成员”开局就跑偏了。
她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里模糊的样子,弯下腰,举起小锄头,对准一丛茂盛的杂草根部,用力刨下去!
“咔!”
锄头碰到了硬土块,震得她虎口发麻,草根却只断了一小半。她再用力,锄头却打滑,差点带倒自己。没几下,她就感觉腰酸背痛,手臂发软,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太阳渐渐升高,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林小甜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铁板上的蚂蚁。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麦芒和草叶边缘刮过的手臂和小腿,留下一道道刺痒的红痕。耳边是铁蛋和妞妞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嬉闹,还有不知疲倦的蝉鸣,吵得她脑仁疼。
她机械地重复着弯腰、刨土、拔草的动作,感觉时间过得比等甲方爸爸反馈还要慢一百倍!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手掌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几个亮晶晶的水泡己经赫然在目。
“这特么比996还累啊!”林小甜内心哀嚎,看着眼前仿佛无穷无尽的杂草,绝望感油然而生。
作者“画眉深”推荐阅读《穿成农家幺女:开局靠堆肥逆袭》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无比想念办公室的空调、人体工学椅,还有……摸鱼刷手机的那五分钟!在这里,摸鱼?不存在的!每一分钟都是实打实的体力消耗!
就在她累得眼冒金星,感觉下一秒就要扑倒在草稞子里和蚂蚱做伴时,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了过来。
是大哥林大山。他己经干完了水渠的活,汗水浸透了整个后背,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他看到林小甜狼狈的样子和她面前那可怜巴巴的一小片“成果”,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小锄头。
“小妹,去树荫下歇会儿,看着点铁蛋他们就行。这里我来。”他的声音带着劳作后的喘息,却依旧温和。
林小甜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挥舞着真正的锄头,一锄下去,一大片杂草连根带土被掀翻,动作精准有力,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
效率是她刚才的十倍不止!这就是埋头苦干的力量?林小甜第一次对“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了首观且震撼的认识。大哥他,是用肩膀硬生生扛着这个家在往前走。
她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到田边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一屁股瘫坐下来。铁蛋和妞妞也玩累了,小泥猴似的凑过来,靠着她。
林小甜看着大哥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磨出水泡的手掌,心里沉甸甸的。
这糊糊,这农活,仅仅是生存,就己经耗尽了所有力气。那个“堆肥”的念头,在这种沉重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微弱和不切实际。
然而,生活的重锤并未结束。
傍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那个小院,还没等喝上一口水,院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两个穿着半旧皂衣、腰间挎着刀、一脸不耐烦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个三角眼,手里拿着个硬皮本子和算盘,手指头在上面噼啪作响,声音又尖又利:
“林老根!林大山!出来!该交秋税了!麻溜点!别耽误爷们儿功夫!”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父亲林老根放下手里的木工活,沉默地站起身。大哥林大山刚放下扁担,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嫂子王翠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抿得紧紧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腰间——那里系着个小布包,大概是家里最后一点铜板。
林小甜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赋税!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压在了这个刚刚被农活榨干了力气的家庭头上。
三角眼税吏抖开本子,念道:“林老根户,水田三亩半,旱地两亩,丁口五人……应缴粮三斗,钱两百文!赶紧的!”
“官爷……”林大山上前一步,黝黑的脸上挤出艰难的笑容,带着几分讨好和恳求,“今年收成实在不好,您看……能不能缓两天?或者……少点?家里实在是……”
“少废话!”三角眼不耐烦地打断,三角眼一瞪,“朝廷的税,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少!一个子儿都不能差!想抗税不成?”他身后的同伴配合地按了按腰间的刀柄。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王翠花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神里充满了肉痛和不甘,但最终还是颤抖着手,解下了腰间那个小布包。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可怜巴巴的一小堆铜钱,还有一些零碎的、成色很差的银角子。她数了又数,指尖都在发抖,那眼神,像是在剜自己的肉。
“官爷……您点点……就……就这些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再也没有了早上骂林小甜时的泼辣劲儿,只剩下被生活压榨到极致的卑微和绝望。
三角眼一把抓过钱,掂了掂,又仔细数了一遍,嫌弃地撇撇嘴:“哼!穷酸!还差三十文!下月初一之前必须补齐!否则,拿你家地契抵债!”
他粗暴地在本子上画了个记号,把剩下的铜钱丢回给几乎要的王翠花,带着同伴扬长而去。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翠花看着手里那点可怜巴巴的余钱,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盐钱都没了……”
大哥林大山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看着院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和无力。
父亲林老根默默地坐回他的小马扎上,重新拿起那块木头和刻刀,只是下刀的力道,似乎比平时更重了几分,削下的木屑打着旋飘落。烟袋锅里的火星,在暮色中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显得更加沉默苍老。
娘默默地走过去,把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嫂子扶起来,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铁蛋和妞妞似乎也感受到了沉重的气氛,依偎在娘身边,怯生生地看着大人们。
林小甜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胸口闷得发慌。那碗难以下咽的糊糊,那磨破手掌的农活,在这一刻,都有了最残酷的注脚——赋税。它像一把无形的刀,悬在这个贫穷家庭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斩断最后一丝希望。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院子角落里那个散发着难闻气味、堆着些烂菜叶和鸡粪的沤肥小土坑。
那点关于“堆肥”的微弱念头,在经历了糊糊的摧残、农活的碾压和赋税的威压之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望的土壤里,顽强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儿,重新冒了出来,并且前所未有地清晰和迫切!
改良土壤!提高产量!必须!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被这沉重的生活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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