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甜像只受惊的鹌鹑,缩在洼地的草丛里,听着王大娘那穿透力极强的骂街声在头顶上炸响。
每一句“煮屎的缺德玩意儿”、“赔我的鸡”、“生孩子没”都像小鞭子抽在她心上,让她恨不得原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社畜的灵魂在疯狂报警:危机公关!必须立刻启动危机公关预案!否则等王大娘顺藤摸瓜找到林家,再被嫂子王翠花知道她不仅偷偷搞那“臭烘烘”的玩意儿,还惹出这么大祸……
林小甜打了个寒颤,仿佛己经看到嫂子那能翻到后脑勺的白眼和滔滔不绝、足以让她原地去世的刻薄话!
不行!绝对不能让事态发展到那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着不是办法,得首面风暴!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比面对总监催命还大,从草丛里钻出来,小脸煞白,衣服上沾满了草屑和泥土,像个刚从战场上溃败下来的小逃兵。她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地走上小路,朝着还在鸡舍门口跳脚大骂的王大娘走去。
“王……王大娘……”林小甜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几乎被王大娘高亢的骂声淹没。
“赔钱!必须赔钱!我的大芦花啊!一天能下一个蛋呢!这都让你熏晕过去了!哎哟我的命根子啊……”王大娘根本没听见,正心疼地蹲在地上,试图去摇晃那只“挺尸”的大胖母鸡。
“王大娘!是我!对……对不起!”林小甜提高了音量,闭着眼喊了出来,一副引颈就戮的悲壮模样。
王大娘的骂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一双因为愤怒而瞪得溜圆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死死锁定了林小甜。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是你?!”王大娘蹭地一下站起来,叉着腰,像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林小甜!好啊你!我说是谁这么缺德带冒烟呢!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吃饱了撑的在我家鸡窝边上煮……堆那玩意儿?!”
她本来想说“煮屎”,话到嘴边觉得实在不雅,临时换成了“堆那玩意儿”,但怒气值一点没减。
“王大娘,您……您听我解释……”林小甜吓得后退半步,舌头都打结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试试堆肥……让地肥一点……我真不知道会这么臭……还……还熏到您的鸡……”她越说声音越小,头埋得更低了。
“堆肥?!”王大娘嗓门拔得更高了,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林小甜脸上,“堆肥你堆我家鸡窝边上?!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我家鸡下蛋多眼红了?!啊?!”
“我没有!真没有!”林小甜急得快哭了,“我就是看那里地方偏……我错了!王大娘!我真知道错了!您的鸡……鸡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那只还在地上挺尸的大芦花,心里拔凉拔凉的,这要是真死了,把她卖了也赔不起啊!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带着点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哟喂!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远就听见王大妹子你这大嗓门了!谁家鸡飞升了还是咋地?”
只见一个穿着半旧短褂、趿拉着破草鞋、头发乱糟糟、眼角还糊着眼屎的中年汉子,晃晃悠悠地从旁边小路上溜达过来。他手里提着个空酒葫芦,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正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兼“百事通”——李二叔。
“李二!你来得正好!”王大娘像找到了证人,一把拽住李二叔的胳膊,指着林小甜和地上的鸡,
“你给评评理!林家这小丫头,在我家鸡窝边上堆了一堆臭气熏天的玩意儿,把我家大芦花都熏晕过去了!一天一个蛋的金贵鸡啊!你说她该不该赔?!”
李二叔顺着王大娘的手指,先看了看一脸视死如归的林小甜,又看了看地上那只“死鸡”,再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一股残留的、令人上头的“复合芬芳”。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脸上那看热闹的笑容更深了。
“哎呀呀!这味儿……是挺带劲!”李二叔夸张地捏着鼻子,绕着那只“死鸡”走了半圈,又蹲下来,伸出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鸡肚子,还凑近鸡脑袋闻了闻,林小甜看得一阵恶寒。
“啧!”李二叔站起来,拍拍手,一脸“专家”表情,“问题不大!没死透!就是熏懵了,厥过去了!掐掐鸡中,灌点凉水,保准活蹦乱跳!”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王大娘和林小甜都愣住了。
“真……真的?”王大娘半信半疑。
“当然真的!我李二走南闯北……呃,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啥没见过?”李二叔拍着胸脯,然后话锋一转,对着林小甜挤眉弄眼,
“不过嘛……小甜丫头啊,你看你把王大妹子吓得不轻,这鸡就算没死,也受了老大惊吓,这几天肯定下不了蛋了!精神损失费,总得意思意思吧?”
林小甜心里一紧,果然来了!李二叔“想占便宜”的本性暴露了!她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赔?
李二叔不等她回答,又转向王大娘,嬉皮笑脸:“王大妹子,你也消消气!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你看她吓得脸都白了!这样,让她帮你把鸡救醒,再……嗯,再给你家挑三天水?或者……帮你把那堆‘宝贝疙瘩’处理了?我看那玩意儿堆那儿也不是个事儿,回头再熏着别人,还得找你!”
王大娘被李二叔这么一搅和,怒气确实消了点,主要是听说鸡没死,心放下大半。
她看看一脸可怜巴巴、认错态度良好的林小甜,再看看李二叔那张虽然欠揍但说得有几分道理的脸,哼了一声:“挑三天水?便宜她了!那堆臭烘烘的东西必须给我弄走!弄得干干净净!一点味儿都不许留!”
“没问题!保证弄得干干净净!”林小甜如蒙大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挑水?没问题!处理“生化武器”?求之不得!总比赔钱强一万倍!
“那还不赶紧救鸡!”王大娘没好气地催促。
在李二叔“专业”且极其不卫生的指导下,林小甜手忙脚乱地给那只胖芦花掐“鸡中”不知道在哪,瞎掐一通,又小心翼翼地灌了点凉水。
也许是这鸡命不该绝,也许是李二叔蒙对了,折腾了一会儿,那大胖鸡居然真的眼皮抖了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咯……”,然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虽然还有点腿软,但确实是活过来了!
“哎哟我的大芦花!”王大娘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脏,一把抱住还有些晕乎的鸡,心肝宝贝地叫着。
林小甜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危机……暂时解除了?多亏了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李二叔?
“嘿嘿,小甜丫头,不用谢我!”李二叔凑过来,搓着手指头,笑得一脸市侩,“你看二叔我这主意不错吧?帮你省了多少麻烦?那个……你家……最近有啥好吃的没有?二叔我这早饭还没吃呢……”果然,占便宜的本性暴露无遗。
林小甜哭笑不得,刚升起的一点感激之情瞬间打了折扣。不过,能解决眼前这个大麻烦,一点吃的算什么?她连忙道:“有有有!我……我回去看看!谢谢二叔!”
“谢啥!乡里乡亲的!”李二叔摆摆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林家方向瞟。
王大娘抱着她的宝贝鸡,看着林小甜和李二叔,气是消了大半,但嘴还是闲不住:“哼!这次算你运气好!再有下次,看我不打上你家门去!还有你,李二!少在这儿充好人!不就是想蹭吃蹭喝吗?”
“王大妹子,你这话说的,我李二是那种人吗?”李二叔脸皮厚如城墙,毫不在意,反而凑近王大娘,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林家那小丫头,看着蔫了吧唧的,胆子倒不小,敢鼓捣那玩意儿?你说她图啥?”
王大娘撇撇嘴:“谁知道呢!读书读傻了?还是病没好利索?不过……”
她顿了顿,看着正费力地试图用破簸箕铲那堆“生化武器”的林小甜,小身板摇摇晃晃,又看看怀里惊魂未定的大芦花,到底还是心软了点,
“唉,也是个可怜丫头,家里穷得叮当响,还净想些不着调的事儿。这堆肥……听着是臭,可要是真能行……唉,算了算了,懒得管她!”
林小甜一边屏住呼吸、忍着恶心处理自己的“失败杰作”,一边竖着耳朵听着王大娘和李二叔的对话。
听到王大娘最后那句“也是个可怜丫头”,心里竟然莫名地涌起一丝暖意。这位嘴碎又战斗力爆表的大娘,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接下来的三天,林小甜成了王大娘家的“挑水工”。
每次挑着水桶路过王大娘家门口,总能听到王大娘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不是跟左邻右舍唠嗑八卦,就是吐槽她家老头子懒、抱怨菜价贵、或者绘声绘色地描述前几天她家大芦花被“毒气”熏晕的“惊险”场面。
“……你们是没闻见那味儿啊!比茅坑炸了还冲!我家大芦花,多壮实一只鸡啊!当场就翻了白眼,首挺挺地躺那儿,我还以为它去地府报道了呢!多亏了李二那个不着调的……呃,和李二叔,掐吧掐吧给救回来了!林家那小丫头片子,吓得脸都绿了!挑水挑得跟个小鸡崽似的……”
王大娘说得唾沫横飞,俨然成了村头信息发布中心。
林小甜每次都低着头,加快脚步,恨不得把脸埋进水桶里。太丢人了!
但同时,她也从王大娘那滔滔不绝的“广播”里,被动地接收到了大量的信息:谁家闺女要出嫁了,聘礼多少;谁家婆媳吵架了,因为啥;里正家好像来了县里的官差,不知道干啥;后山那片林子最近有野猪出没……
信息量巨大,真伪难辨,但绝对是了解这个村子的绝佳渠道!
至于李二叔,果然在林小甜给他偷偷塞了两个煮鸡蛋后,笑得见牙不见眼,拍着胸脯说:“小甜丫头,够意思!以后在村里有啥事儿,尽管找二叔!二叔门儿清!”
虽然这话的水分估计能浇二亩地,但林小甜觉得,在关键时刻,这位“二流子”叔叔,或许真能派上点意想不到的用场。
林小甜看着被自己彻底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点点可疑痕迹的洼地,再看看王大娘家院子里那只己经恢复活力、正在趾高气扬踱步的大芦花鸡,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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