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死亡警报“嘀”声,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凝固的控制大厅内余音未绝。
维持舱中,许阳那张布满血痕的苍白面孔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像一块被遗弃在河滩上、吸饱了水却冰冷异常的石头。生机盎然的绿色液体浸泡着他静止的身躯,此刻却显得讽刺而多余。
“确认……无生命体征信号……无脑电波活动……无神经电信号反馈……”负责监测的技术员声音干涩,带着巨大的失落,机械地复述着屏幕上冰冷的字符。
张济舟扶着控制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死寂的绿色中,复杂的情感翻涌——有对那两次惊天动地的抹杀能力的震撼,有对那柄刚崭露锋芒便可能永久沉寂的钥匙的痛惜,更有一种面对未知深渊般力量的深深无力感。东海之上,“八岐之影”在被地狱火门徒先锋军的瞬间湮灭惊扰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迟滞,但旋即,更加狂暴的血煞戾气如同火山喷发,从那庞大扭曲的蛇躯中汹涌而出!污染的速度非但没有减慢,反而变得更加凶戾!
林浩覆面头盔下传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他背后的武器平台核心光芒也因主人的心绪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海堤公路那片光滑死寂的“劫灰之地”暂时阻止了恶魔的渗透,但这并非胜利,更像是以核心火种为代价换来的片刻喘息。这种胜利,空洞而绝望。
“张院士……”林浩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钢铁被强行扭曲的沉重,“申请动用‘后羿VII’裂空轨道炮……锁定扶桑本土近海节点投影发生器……”
张济舟闻言猛地一震,强行将视线从许阳身上挪开。这种武器属于战略级,一旦动用,引发的国际连锁反应和规则反噬……扶桑那群疯子可能以此为借口彻底献祭近海城市生灵,强行加速八岐之影的完成体降临!后果不堪设想!就在张济舟脑中飞速权衡,被绝望和更激进的反击计划撕扯的刹那——
嗡……咔……嚓咔……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咔嚓”声,如同冰层深处最细微的开裂,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基地的深层感知矩阵中响起!
声音的源头……
是九号囚室!是维持舱内部!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沉浸在悲痛中的技术员,还是陷入战略抉择焦灼的张济舟和林浩,全部条件反射般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齐刷刷聚焦过去!
维持舱内。
许阳依旧躺在那里,毫无声息。死寂。
但是——
他紧闭的双目,那如同永夜沉眠的眼睑之下……
被死亡冰封的眼球!
极其微弱!却绝对清晰地!极其突然地——
转动了一下!
幅度极小,就像在噩梦中被不可名状的恐惧攫住时无意识的痉挛!
紧接着!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冰冷粘稠的灰白色气流,如同沉眠火山喷发出的第一缕死寂烟尘,猛地从他的口鼻七窍之中——不,是渗透过皮肤毛孔——狂涌而出!
这股气息并非实体,更像是……被高度压缩凝练的死亡法则本身泄露的一缕气机!它与维持舱内浓郁的、代表生命活性的绿色灵能液体发生了最首接的、法则层面的碰撞!
滋滋……嗤!!!
两者接触的瞬间,如同冰水浇入了滚烫的熔岩!那蕴含着磅礴草木精华和生命能量的液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暗淡、失去灵光!像是生机被瞬间剥夺,腐败!大量的、极其微小的灰黑色结晶颗粒析出,如同死亡的盐,沉淀在舱壁底部!整个维持舱内部的光线,被这股灰白气息侵染,变得如同冬日雾霭般阴冷、死气沉沉!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变化,发生在许阳的身体内部!
维持舱强大的监控系统清晰捕捉着那超越物理常规的景象:他心脏的位置,原本代表心脏泵血结构的生命光图完全消失,化作一片冰冷的死寂灰色!但就在这片灰色的核心处,一点微不可察、却让所有探测器都为之疯狂预警的墨黑光点正在高速地、无声地旋转!每一次旋转,都强行从周围的、被他自身所代表的死亡法则覆盖的“死亡身躯”中,抽离出一丝丝……属于他身体组织消亡时最纯粹、最本源的……“死气”!
这被极度压缩旋转的死气墨点,仿佛是一个无形的、贪婪的微型黑洞!它不断地吞噬着由许阳自己尸身提供的亡灭之息,凝练着……
最终——
滋……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冰刺扎入坚石的声音。
在许阳胸腹之间,那个代表着维持舱能量输送主脉络核心的位置……
一点如同黄豆大小的、幽暗深邃到无法反射任何光线的——
泉眼! 凭空凝成!
这不是血肉之躯的器官!而是……一个空间的节点!一个规则层面的……孔洞!
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到无法稀释的、源自破败幽冥最深处那口干涸“死之源泉”的……
黄泉之水的气息!
通过这凭空在尸骸胸口凝成的、非生非死的诡异泉眼,一丝丝地渗透了出来!虽然只是气态,虽然微弱得几乎忽略不计!但它弥漫开来的瞬间——
轰!
整个控制大厅内所有达到一定级别的探测器和拥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员(包括林浩和张济舟)的灵魂意识深处,如同被投入了万年玄冰!一种源自生命诞生前最古老海洋的、绝对终结与沉寂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涟漪,穿透了空间,无声地扫过!
九号容器隔绝囚室内流转的最后一丝冰蓝光丝,彻底熄灭!囚壁内壁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所有指向维持舱内部的能量扫描探头,信号瞬间被切断!仿佛那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探测信号的空间黑洞!
只有视觉!只有最基础的监控画面!才能看到那极其恐怖的一幕:
许阳的尸体胸口,那一点幽暗的、不断汲取“尸气”的“泉眼”正在稳定成型!丝丝缕缕冰冷的灰白“水汽”从中弥漫开来!维持舱内的绿色生命灵液……此刻彻底变成了一潭散发着陈腐衰败气息的、浑浊不堪的……尸水!
他的身体……正在被这股源自“泉眼”的、属于黄泉法则的力量……
反向重构!
皮肤不再是那种死尸般的灰败,而是被一种冰冷的、类似玉石光泽的灰青色所覆盖。曾经断裂染血的额头裂痕,在灰青光泽的覆盖下迅速“愈合”,变成了一道贯穿额心的、更细微但更清晰的、如同古老祭文笔触刻印般的……
幽暗墨痕!
这道墨痕,便是“泉眼”在地表层面的终极显化!它微不可察地脉动着,每一次微不可见的收缩扩张,都仿佛在呼吸着属于这片现实世界……弥留的“生机”!那并非摄取,更像是……一种带着死亡法则的“标记”!
“报……报告……”技术员的声音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法理解,“目标内部……检测到未知非生物能量场!场强属性……与‘零号档案’深层特征……高度同源!稳定度……无法测量!”
“生命体征……无!但……但能量信号……在……在急剧……凝聚??”
“无生命体征?能量在凝聚?!”林浩头盔下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算什么?活死人?承载法则的容器?一个彻底失去人性、只有毁灭本能的活体兵器?!
张济舟死死盯着画面上那道贯穿许阳额心的幽暗墨痕,那冰冷的、玉石般质感的皮肤,尤其是胸膛上那口不断渗出死亡之息的“泉眼”!他枯瘦的手在微微发抖,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遭遇了超越认知边界的、科学理性被打破时产生的、近乎狂热的激动!
“黄泉的气息……真正的幽冥法则……以自身为祭坛……在死亡……不,在寂灭中重构规则‘节点’……”张济舟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和深深的寒意,“他本身就是地府!一座微型的、残破的……但正在重新凝聚力量的……移动地府!!”
轰!!!!
突然!
一阵比之前任何次都更加沉闷、更加撕心裂肺的巨大震颤从东海方向传来!整个基地如同在风暴中颠簸的小船!
主控光幕上,那代表东海战区的巨大血腥画面瞬间扭曲!卫星图像显示:被数道人类最强粒子炮撕裂的区域外围血云,并未如预期般再次遭受重创,反而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创口!一股前所未有凝练的、深褐发黑的污秽血煞气息猛地从八岐之影巨大的蛇口中狂喷而出!这股气息并非如之前般扩散,而是凝成一道粗大无比的血煞箭矢!
轰!!!
血煞箭矢如同无视了物理距离!在出现的瞬间,就己经跨越了空间,狠狠地钉在了东海某座军事岛屿上守护最严密、隐藏最深处的——
“祝融III型”高温等离子约束阵列核心能量塔之上!
刺眼的爆炸!黑色的血煞如同活体的癌变孢子,瞬间侵蚀、污染、瓦解了尖端科技构成的强大防护力场!代表人类骄傲的尖端武器巨塔,如同被污血浸泡般迅速爬满粘稠的暗红纹路!塔身发出凄厉的金属哀鸣!仅仅僵持了数秒!
砰!!!
核心爆炸!巨大的蓝色等离子能量流如同脱缰的野兽在岛屿上肆虐!整座岛屿瞬间化作一片燃烧的血海与能量风暴地狱!
“‘祝融III’……彻底被摧毁!”技术员的尖叫充满了绝望。
海面之上,恶魔先锋军虽被抹除,但更多燃烧着地狱火的身影正不断从巨大裂缝中涌出!失去强大防御火力的海岸线,如同被掀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彻底暴露在狰狞的魔爪之下!
整个基地陷入彻底的恐慌和黑暗的绝望之中!科技屏障正在被迅速瓦解!
就在这山穷水尽,连张济舟和林浩都觉得呼吸凝滞、大脑短暂空白的一刹——
滋……
维持舱内。
那枚在许阳胸口成型的黄泉“泉眼”,幽光猛然一闪!极其轻微!
而他那躺在己然成为尸水、散发着腐朽气息液体中的身体,那只放在身体外侧、自然垂落、布满了灰色死寂光泽的右手……
食指!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地——弯曲了一下!
仿佛……从无尽的死亡沉睡中,被外界那滔天的杀戮和人类防线崩溃时绝望的哀鸣……
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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