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半塌陷的古代石殿,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残骸,匍匐在药王谷扭曲的阴影之中。小队以最快的速度进驻其中,立刻依托狭窄的入口和相对坚固的残垣断壁,建立起了层层叠叠的临时防线。能量屏障发生器被设置在关键节点,发出低沉的嗡鸣,淡蓝色的光幕勉强切割开殿内腐朽阴冷的空气;自动警戒哨戒枪被架设在制高点,冰冷的枪口无声地扫描着殿外每一个可疑的动静;队员们各司其职,占据有利位置,呼吸都刻意放轻,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外界可能袭来的任何威胁,但更多的注意力,却无法控制地投向殿内中央那个盘膝而坐的灰色身影。
许阳。
他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维持着一个极其简单的跌坐姿态,纹丝不动。先前那剧烈的痛苦挣扎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外在表现力,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不安的沉寂。然而,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绝非真正的平静,而是一种将所有惊涛骇浪强行按压在表面之下的、极度脆弱的平衡。
他的大部分意识与精力,显然己彻底沉入体内,用于应对那场远未结束的战争。他正在进行着一场外人无法想象、凶险万分的内部斗争——以意志为堤坝,以新获得的力量为工具,艰难地疏导、隔离、压制着那两股依旧在他经脉和灵魂深处互相倾轧、蠢蠢欲动的恐怖能量。
这种全神贯注的内视,使得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不稳定,起伏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悸的能量。
时而,一股熟悉的、极致死寂冰冷的气息会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仿佛他瞬间化作了万古寒冰的核心,周围的温度骤降,石殿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靠近的队员会觉得血液流速都变得迟滞,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时而又会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带着微弱暖意与清澈感的“净化”气息。这气息与他原本的死寂截然不同,仿佛严冬过后冰雪消融的第一缕微光,试图驱散阴冷,带来某种“秩序”与“洁净”。但这感觉转瞬即逝,且极其微弱,如同幻觉,往往刚出现就被更汹涌的死气重新淹没,反而加剧了能量的波动。
这种交替变幻,毫无规律可言,使得整个石殿内部的气氛也随之诡异起伏。队员们不得不时刻调整自身的能量护盾和呼吸节奏,以适应这种变化,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
最让人心神不宁的,是他右眼处那破裂的符文眼罩。
那道深刻的裂痕之下,仿佛封印着一片汹涌的幽冥之海。每隔一段时间,那裂隙深处就会不受控制地闪烁起一抹幽蓝的光芒。那光芒并不耀眼,却深邃得可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首视之下,甚至会让人的灵魂产生一种被拖拽、被冻结的恐怖战栗感。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内部的镇压出现了片刻的松动,那股更加精纯、更加本源的幽冥力量试图冲破束缚。每一次闪烁,都让所有队员的心脏随之狠狠一揪,握着武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林浩站在一个既能纵观全局又能随时策应的位置,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许阳。他的战术目镜不断刷新着从许阳身上采集到的微能量读数,那些曲线剧烈震荡,毫无规律,徘徊在危险的阈值边缘。他通过手势无声地指挥着队员轮班警戒,调整着防御阵型的细节,确保无论许阳突然失控还是外部敌袭,小队都能做出最快反应。
石殿内异常安静,只有能量屏障的嗡鸣、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从殿外传来的、被扭曲了的毒瘴流动的呜咽声。但这安静之下,是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高度紧张。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队员们交换着眼神,从中看到的只有同样的凝重与警惕。他们围绕着许阳,如同围绕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既需要它的威慑力来恐吓丛林中的其他猎食者,又无比恐惧它自身毁灭性的爆发。
他们守护着他,也戒备着他。
这种脆弱的平衡,不知能维持多久。它像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弦,任何一点细微的干扰——或许是一只毒虫的嘶鸣,或许是一块碎石的滚落,或许是许阳体内那两股力量一次稍大一点的碰撞——都可能使其骤然崩断,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间歇性的能量波动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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