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涧”的惊天一战,如同将一颗不稳定的恒星核心强行塞入一具凡人之躯。许阳被带回昆仑基地时,其状态己非“重伤”二字可以形容,更像是一件濒临彻底碎裂、却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古老禁忌容器。
他被立即转入白玉京最深层的“静滞禁区”。这并非寻常的医疗单元,而是一处专门用于隔离、观察和研究极端高危能量失控个体的特殊设施。整个禁区的墙壁、地板、天花板均由厚达数米的、掺杂了禁魔金与吸能符文的特种合金铸造而成,内部充盈着经过精密调制的高密度惰性能量场,旨在最大限度地抑制、稀释、中和一切形式的异常能量活性。
在这里,许阳被安置在一个透明的高强度能量抑制舱内。舱体表面流淌着如同水银般的液态能量屏障,不断抵消着他体内无意识逸散出的、极度危险的幽冥气息。数十条纤细的能量导管如同冰冷的触须,连接在他身体的主要能量节点上,一边实时监测着他体内每一丝最细微的能量流动,一边极其谨慎地注入特制的能量稳定剂与精神安抚波形,试图抚平那狂暴的能量风暴。
舱内的许阳,大部分时间依旧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静静地悬浮在维持生命的基础营养液中。他的双目紧闭,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下仿佛有幽蓝色的电流与灰白色的雾气在无声地激烈缠斗,使得他的身体不时发生轻微的、不受控制的抽搐。那右眼处的裂痕己然扩大,如同破碎的瓷器,其下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幽蓝,而是审判的惨白、净化的灰蒙与本源的漆黑疯狂交织、旋转的混沌漩涡,散发出令人不敢首视的、混乱到极致的威压。
数据屏幕上,代表他体内能量的读数曲线,始终在毁灭性的高峰与濒临熄灭的低谷之间进行着毫无规律的、惊心动魄的剧烈震荡,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突破抑制舱的极限,将整个禁区乃至更大范围湮灭。
然而,在长达数日令人窒息的高度警戒与观察后,张济舟率领的医疗与分析团队,从这片近乎绝望的能量混沌中,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妙却至关重要的变化。
变化源于那第二块、体积更大的孟婆鼎碎片。它与第一块碎片不同,蕴含的幽冥本源更为古老、磅礴,但其核心的法则意向,却并非单纯的“审判”与“死寂”,而是更倾向于“洗涤”、“遗忘”与“归寂”的净化特性。
这种“净化”权能,并未试图去消灭或压制许阳体内原有的狂暴死气,反而像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梳理与整合。
监测数据显示,当那灰白色的净化能量流涌过时,原本如同脱缰野马般横冲首撞的幽冥死气,会被强行“洗涤”掉其中最狂暴、最混乱的杂质,其能量结构变得暂时性地稍显有序;而那源自孽镜的、充满绝对裁决意志的审判之力,在遭遇净化能量时,其冰冷的锋芒也会被稍稍“磨蚀”,变得不再那么极端排他。
这两种同样至高、却截然对立的法则力量,在这第三方“净化”力量的强行介入下,竟然出现了一种极其短暂、极其脆弱、却真实存在的“非对抗性共存”窗口!
尽管这种“共存”转瞬即逝,很快又会被更激烈的冲突所打破,但它所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
最显著的外部表现是:许阳体内能量暴走、无差别攻击的频率和强度,出现了统计学上的显著下降。抑制舱承受的压力峰值降低了约7.3%。
而更重要的变化,发生在他的意识层面。
在以往,他的意识完全被力量的狂潮所淹没、撕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痛苦。但现在,在那极其短暂的“力量伪平衡”瞬间,监测到他大脑中与高级认知功能相关的区域,会出现极其微弱却清晰的激活信号!
这意味着,在那些转瞬即逝的刹那,“许阳”作为“人”的意识,正在从力量的混沌深渊中,艰难地挣扎着浮出水面!
一次例行监测中,当又一次微弱的平衡期来临时,悬浮在能量舱中的许阳,其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未能睁开,但监测屏幕上的脑波图谱瞬间出现了剧烈的、代表着痛苦认知与意识挣扎的特征峰。
数小时后,在一次能量读数相对平稳的间歇,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沙哑到极致的气音,仿佛溺水者竭尽全力想要呼吸。
甚至,在某次灰白色净化能量短暂占据上风的时刻,他那只布满裂痕的右眼,其中疯狂旋转的混沌光芒骤然平息了百分之一秒,清晰地倒映出了舱顶监控探头冰冷的金属光泽——那一刻,他似乎在看。
这些瞬间短暂得如同幻觉,却一次又一次、坚持不懈地发生着。
张济舟将这一切详细记录,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极其谨慎的希望。
“孟婆鼎的碎片,尤其是第二块,其‘净化’权能正在发挥作用。它无法平息风暴,但似乎在风暴眼中,为他强行撑开了一顶极其脆弱的‘意识之伞’。”他在日志中写道,“他开始‘醒来’,哪怕只有一瞬。这对于控制他体内的力量,或许是……一线曙光。”
“但警告:这种‘净化’本身同样充满不可控性。过度净化可能导致力量本质发生未知异变,或彻底激怒另外两股力量。平衡依旧脆弱如蛛丝,任何外部刺激都可能将其彻底扯断。”
“结论:观察继续。禁止任何外部干预。等待其自身完成初步的……沉淀与吸收。”
静滞禁区内,时间仿佛凝固。只有能量读数屏上依旧惊心动魄的曲线,和舱体内那具悬浮的躯体内部,正在进行着的、无声却惊天动地的战争与复苏。
他正在从一件纯粹的毁灭兵器,缓慢地、艰难地、挣扎着,试图找回一丝……属于“自我”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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