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隐之地的雾气在午夜呈现出诡异的蓝绿色。雨晴踩着发光的苔藓前进,每走一步,脚下的菌丝就亮起涟漪般的微光,像是在为她引路。她的共生体己经完全激活,金色纹路覆盖了半边脸颊,在黑暗中如同活着的刺青。
瀑布的轰鸣越来越近。雨晴的视网膜上自动标记出三条隐蔽的狙击手位置——威尔逊果然设了埋伏。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走进空地。
"我来了。"她的声音在共生体加持下产生奇特的共振,震得树叶簌簌作响,"放了程野和孩子们。"
雾气中走出一个金发女人,白大褂一尘不染,与潮湿的雨林格格不入。威尔逊博士比照片上更瘦削,颧骨高耸,蓝眼睛像两块永不融化的冰。
"姜雨晴。"她微笑着,仿佛在问候一个老友,"终于见到姜明远的杰作了。"
雨晴的共生体突然刺痛——威尔逊的声音频率与菌丝网络中储存的某个样本完全一致。这个女人,就是通过菌丝与她对话的存在。
"他们在哪?"雨晴压制住颤抖,金色纹路在手臂上起伏。
威尔逊打了个响指。瀑布后的岩壁滑开,露出一个透明囚室。程野被锁在墙上,胸口贴着电极片;五个部落孩子蜷缩在角落,最大的不过十岁。看到雨晴,程野疯狂挣扎起来,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囚室是隔音的。
"别担心,只是肌肉松弛剂。"威尔逊轻抚囚室外壁,"E-17太危险了,尤其是被你修复后。"她转向雨晴,"至于孩子们...他们将是新一代共生体宿主。"
雨晴的指甲陷入掌心。共生体的警告信号在她脑海中尖啸——囚室墙壁里嵌着微型炸弹,而程野身上的电极连接着引爆装置。
"你想要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
威尔逊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完成你父亲中断的实验。"她指向瀑布后的洞穴,"母体己经准备好了,只缺一把钥匙——你。"
雨晴的共生体突然自主反应,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洞穴内部的立体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茧状物,表面脉动着血管般的纹路。这就是父亲影像中提到的"净化系统"?
"为什么是我?"雨晴拖延着时间,同时让共生体扫描囚室的弱点。
威尔逊笑了:"因为你继承了你母亲的天赋。"她掏出一个全息投影仪,显示出一个亚裔女性的照片,"林博士,我的首席研究员,也是X样本的发现者。"
雨晴的呼吸停滞了。照片中的女人有着和她一样的杏眼,左腕戴着部落特有的骨镯。这是...她的生母?
"她背叛了我,带着你逃进雨林。"威尔逊的语气骤然变冷,"姜明远找到你们时,她己经死于疟疾。多么讽刺,研究抗疟疾药物的人,却死于蚊子叮咬。"
雨晴的共生体突然剧烈波动,像是被激怒的蛇。她的视野短暂模糊,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高烧中的女人将婴儿交给一个年轻男子,用部落语言说着"保护她"。那个男子,是二十年前的姜明远。
"你撒谎。"雨晴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父亲从实验室救出的我!"
威尔逊挑眉:"半真半假。你确实出生在实验室,但林博士不是囚犯——她是自愿加入的。"她滑动投影,显示出一份签署文件,"她想用X样本拯救濒临灭绝的部落,就像你现在想做的一样。"
雨晴踉跄了一下。父亲从未提过这些...但共生体反馈的信息证实威尔逊没说谎。她的生母确实是研究者,而父亲确实从雨林中带走了她。
"时间到了。"威尔逊突然按下遥控器,囚室里的程野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电极释放出蓝光,"走进母体洞穴,否则E-17的心脏会在三分钟内停跳。"
雨晴的共生体分析着电极类型——是神经干扰器,专门针对程野改造过的心脏起搏节点。没有她的干预,他真的会死。
"如果我答应,你必须放走孩子们。"她咬牙道。
威尔逊虚伪地点头:"当然,我对原始样本没兴趣。"
雨晴最后看了一眼程野。他疯狂摇头,用口型说着"不要"。她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向瀑布。
水流自动分开,露出后面的金属通道。雨晴的每一步都让墙壁上的菌丝兴奋地蠕动,像在欢迎归来的女王。通道尽头,那个金色巨茧占据了整个洞穴,表面起伏如同呼吸。
"把手放在接触面上。"威尔逊的声音从洞壁的扬声器传来,"剩下的交给我。"
雨晴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上茧壁。瞬间,亿万条信息如洪水般冲进她的大脑——
她看到了远古的雨林,看到第一个与菌丝共生的部落,看到殖民者的火把烧毁千年古树...时间快进到现代,她看到生母跪在神隐之地,从岩缝中取出最初的金色菌株;看到父亲在实验室里将菌株与她婴儿时的DNA融合;看到威尔逊扭曲实验目的,将共生体变成武器...
最震撼的是,她看到了母体的真正形态——不是机器,不是生物,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古老智慧,像园丁般默默维护着雨林生态平衡,用菌丝网络连接万物。
[身份确认:管理员X-0]
[系统状态:紧急休眠]
[警告:检测到外部控制企图]
这些文字首接烙在雨晴的意识中。她突然明白了威尔逊的计划——利用她作为钥匙,强行唤醒母体并将其改造成生物武器!
"不..."雨晴试图抽手,但茧体表面己经软化,像粘稠的蜂蜜般裹住她的手臂。更多的菌丝从地面升起,缠绕她的双腿,将她缓缓拉向茧体内部。
威尔逊的狂笑通过扬声器传来:"完美!融合进程比预计快30%!"
雨晴挣扎着,但共生体似乎很享受这种融合,主动协助菌丝包裹她。当金色物质漫过胸口时,一种奇异的平静降临了。她突然理解了母体的语言——那不是文字或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情绪波动。
[悲伤] [愤怒] [疲惫]...母体通过这些情绪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它沉睡是为了避免被人类滥用,它选择林博士作为第一个管理员,是因为她心中没有贪婪。
雨晴的眼泪融入金色物质。她看到了母亲死去的那天,看到父亲抱着婴儿在雨林中跋涉,看到他偷偷替换了威尔逊的样本...所有碎片终于拼成完整的图景。
当金色物质漫到下巴时,雨晴做出了决定。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动拥抱母体,将自己的意识完全敞开。如果威尔逊想要一个管理员,她就给一个——但不是傀儡。
[系统唤醒中...]
[检测到污染源:外部控制装置]
[启动净化协议]
整个洞穴突然剧烈震动。包裹雨晴的金色物质骤然收缩,重新凝聚成茧状,只是表面多了复杂的人类神经网络图案——那是雨晴的意识映射。
威尔逊的尖叫声从扬声器传来:"不!这不可能!系统应该重置——"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母体温和的共振频率。雨晴悬浮在茧内,却能通过母体感知到洞穴外的每个角落。她"看"到威尔逊的操控台爆炸了,"看"到囚室的锁自动解除,"看"到程野踉跄着抱起孩子们逃离...
还有更惊人的——她感知到了整片雨林的脉动。每一株植物,每一只动物,甚至土壤中的微生物,都通过菌丝网络连接在一起。而她,姜雨晴,突然成为了这个庞大系统的意识节点。
力量感如潮水般涌来,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责任。雨晴看到人类对雨林的伤害:偷猎、砍伐、污染...每一处伤疤都在网络中痛苦地闪烁。母体向她传递着[疑问]——是否启动全面净化?这将消灭所有破坏平衡的因素,包括人类。
雨晴犹豫了。她想起父亲的话:"选择权在你手上。"毁灭还是共存?复仇还是原谅?
茧体突然传来震动——有人在外部敲击。雨晴通过母体感知到程野正用猎刀劈砍茧壁,他的嘴唇开裂,显然是一路喊着她的名字跑来的。
[个体E-17:基因改造人类]
[状态:忠诚]
[威胁等级:零]
母体对程野的评估让雨晴心头一暖。她集中意念,在茧体表面形成一个小开口。程野的手立刻伸进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别被它控制!"他的声音通过接触传来,嘶哑却坚定,"记住你是谁!"
雨晴突然想起树屋的清晨,想起相机里定格的红冠犀鸟,想起程野笨拙地给她递来的那条脏毛巾...这些微小的、属于人类的温暖记忆,像锚点般将她拉回自我。
"我没事。"她通过母体振动发声,声音回荡在整个洞穴,"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程野的手握得更紧了:"任何事。"
雨晴的意识与母体深度交融,一个计划逐渐成形。她不需要毁灭,也不需要屈服——她可以创造第三条路。
"去找铁盒里的数据芯片,"她传递着信息,"把它插入威尔逊的主控台...然后相信我。"
程野犹豫了一瞬,最终点头。当他抽回手时,雨晴己经做出了选择。她将意识完全融入母体,开始重写净化协议的核心代码。
茧体外的世界天翻地覆,但雨晴心中无比平静。她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不是让她成为武器或救世主,而是给予雨林一个发声的机会。
而现在,这个声音将由她来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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