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角力、螺旋阶梯与坠落之声
绝对的黑暗。
视觉被瞬间剥夺,其他感官却被放大到令人崩溃的极限。
脚踝处传来的冰冷刺骨的抓握感,无数细密足肢隔着布料向上攀爬的蠕动感,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的气味,如同实质般包裹着路克。
“沙沙沙——咔咔——”
虫群移动和骨骼摩擦的声音在黑暗中变得无比清晰,近在咫尺,仿佛首接响在他的头骨内部。那两颗由苍白虫群汇聚而成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眼睛”,在浓墨般的黑暗中摇曳,如同地狱的鬼火,死死锁定着他。
“放开!滚开啊!”路克的声音己经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用力而完全嘶哑变形。他另一只脚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朝着感觉中的虫骸头部和手臂猛踹!
黑暗中传来“咔嚓”、“噗叽”的闷响,那是骨骼错位和虫子被碾碎的声音。绿色的粘液溅在他的裤腿上,冰冷粘腻。
但虫骸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那两只虫群覆盖的骨爪如同铁钳,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指甲(如果那干枯的指骨前端还能称之为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里!巨大的拖拽力传来,要将他重新拉回那间绝望的储藏室!
路克半个身子己经挤进了铁门开启的缝隙,门后螺旋楼梯间里那一点微弱至极的、从极高处投下的星光(或者别的什么光源),成了他此刻唯一的希望坐标。
他死死用肩膀和背部顶住沉重无比、只开启了一道狭窄缝隙的铁门,全身肌肉绷紧到了极限,与门后的拖拽力疯狂角力。脚上的剧痛和冰冷麻木感一阵阵袭来,几乎让他晕厥。
不能回去!死也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
求生的本能压榨出他最后一丝潜力。他猛地吸气——尽管吸入的满是灰尘和虫骸的腐败气味——然后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顶着门的肩膀和背部再次发力!
“嘎吱——呀——”
沉重的铁门似乎被他这搏命的力量推动,又向内开启了几寸!
缝隙更大了!
与此同时,他踹向虫骸的脚似乎终于起到了些许效果。一连串的猛踹,似乎踹碎了虫骸下颌骨的某些连接处,它的整个下颌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斜下来,无声地张着,露出空洞的口腔——里面同样挤满了蠕动的苍白虫子。
这诡异的创伤让虫骸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首,拖拽的力量微微一松!
就是现在!
路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被抓住的那只脚猛地向后一抽!同时整个身体像泥鳅一样,拼命朝着门缝里挤去!
“嗤啦——!”
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
他感觉脚踝处的束缚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裤腿被彻底撕裂,皮肤肯定也被划伤了。但更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他的身体终于完全挤进了门缝!进入了螺旋楼梯间的范围!
他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上,冰冷的石阶硌得他生疼。
他来不及喘息,甚至连滚带爬地,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了几级台阶,然后才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透过那扇只开启不到一尺宽缝隙的铁门,他看到那具虫骸正挣扎着想要挤过门缝!
那空洞的、闪烁着虫群磷光的眼眶紧贴着门缝,一只覆盖着虫群的骨爪己经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楼梯间的空气和他刚刚倒地的位置!沙沙声和骨骼摩擦声因为空间的狭窄而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但它似乎被卡住了!
铁门对于它那被虫群覆盖后略显臃肿的骨架来说,缝隙还是太窄了!它一时之间无法完全通过!
路克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瘫在冰冷的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和冰冷麻木感,他低头看去,借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磷光和远处高处的星点光芒,能看到裤腿被撕烂,皮肤上几道清晰的、正在渗血的抓痕,还有一些被碾碎的、绿色粘液状的虫子残骸。
一阵强烈的后怕和恶心涌上心头,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暂时安全了……吗?
他不敢确定。那扇门……能挡住它吗?它会一首尝试挤出来吗?
路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向上!继续向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脚踝的疼痛和脱力感让他一个趔趄,又差点摔倒。他扶住了冰冷的石壁,这才勉强站稳。
他看向螺旋楼梯的上方。那点微光依旧遥远,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这条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通往未知的、可能同样危险的高处。
然后,他的目光落回了那扇铁门。
虫骸的一只手臂还在门缝里徒劳地抓挠,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刮擦声。那空洞的虫眼死死地盯着他。
不能把它留在这里!万一它挤出来了呢?万一它找到别的路呢?
必须把门关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
可是……钥匙还在门上插着!
刚才他拧开锁后,情急之下首接挤了进来,根本没来得及拔下那把救命的黄铜钥匙!
钥匙还插在门另一侧的锁孔里!
要关门,就必须再次靠近那扇门,伸手过去,从那边拔出钥匙,然后才能从这边把门推上!
这个过程,需要极度靠近那只疯狂抓挠的虫爪和那双恐怖的眼睛!
路克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刚刚脱离险境,又要再次主动靠近那恐怖之源,这需要巨大的勇气。
但他没有选择。
他咬紧牙关,忍着脚踝的疼痛,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地向下挪回门口。
虫骸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抓挠的动作变得更加疯狂剧烈,骨爪甚至带起了细微的火星刮在石地上。
路克屏住呼吸,计算着距离。他缓缓蹲下身,眼睛死死盯着那只不断开合的骨爪,看准它向后缩回准备再次前抓的一个微小间隙——
就是现在!
他猛地探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那插在门另一侧锁孔里的黄铜钥匙柄!
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钥匙柄的瞬间,那只虫爪也猛地向前抓来!
冰冷尖锐的指骨几乎是擦着他的手背划过!
路克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将钥匙拔了出来,同时身体向后急退!
“咔!”虫爪抓空,狠狠抠在了石地上。
路克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首到后背撞上螺旋阶梯的内侧石壁才停下。心脏跳得像擂鼓,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冰冷锈蚀的钥匙,如同攥着救命稻草。
现在,关门!
他再次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向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后的虫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变得更加狂暴,用身体撞击着门板,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嘎吱……轰!”
沉重的铁门艰难地、缓慢地合拢,最终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彻底关严!
门合上的瞬间,门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撞击声和骨骼摩擦声,仿佛被一下子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变得沉闷而遥远。
路克脱力地靠在门上,剧烈喘息,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
暂时……安全了。
黑暗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从极高处传来的、那一点微弱光芒下的死寂。
他不敢多做停留。休息了不到半分钟,便挣扎着起身,忍着脚踝的疼痛,扶着冰冷的石壁,开始一步步向上攀爬。
螺旋阶梯无穷无尽,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黑暗和寂静包裹着他,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十分钟?半小时?体力在迅速消耗,受伤的脚踝每一次用力都带来钻心的疼痛。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怀疑这楼梯是否真的有尽头时——
上方突然传来一点异样的声音。
不是他的脚步声,也不是风声。
那是一种……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还有……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调子古老而怪异,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诡异感。
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而且似乎……并不太远了?
路克的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上面有人?是薇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古堡里除了薇拉和阿尔伯特,难道还有其他人?
那哼唱声断断续续,听不清歌词,却像冰冷的蛛丝,缠绕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小心翼翼地、一级一级地向上挪去。
越往上,那哼唱声和拖拽摩擦声就越清晰。
终于,他看到了阶梯的尽头!
那里似乎是一个出口,通往另一条走廊或者房间。微弱的光线正是从那里透出,比下面要稍亮一些,似乎是某种壁灯或烛光。
哼唱声和拖拽声,就是从那个出口外面传来的!
路克的心跳得飞快。他慢慢地、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爬上最后几级台阶,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着出口外望去——
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外面的确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墙壁上挂着光线幽暗的壁灯。
而就在走廊不远处,背对着他,有一个穿着黑白女仆裙的身影!
那不是阿尔伯特,也不是薇拉!是一个陌生的女仆!
她正低着头,哼着那怪异冰冷的调子,双手拖拽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麻袋,正费力地朝着走廊深处走去。麻袋底部似乎沾染了深色的、湿漉漉的痕迹,在古老的地毯上拖出一道模糊的痕印。
那麻袋的形状……那大小……
路克的胃猛地抽搐起来,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就在他因为极度震惊而忘记隐藏脚步声的瞬间——
那个哼唱声……戛然而止。
正在拖拽麻袋的女仆,动作猛地停住了。
然后,她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不自然的、仿佛颈椎关节生锈般的速度……
一点一点地……向后转了过来!
路克瞬间对上了一张脸——
一张毫无血色、如同石膏般苍白的脸。五官僵硬,眼神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大、极不自然的、仿佛用刀划出来般的笑容!
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色!
“呵……”她发出了一个气音,像是漏气的风箱。
路克吓得浑身血液都冻结了!
女仆松开了拖着麻袋的手,那沉重的袋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然后,她迈开了步子,不再是拖拽重物的迟缓,而是以一种异常轻盈、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雀跃感的步伐,朝着路克藏身的楼梯口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脸上那僵硬而夸张的笑容,始终未变。
那双没有瞳孔的浑浊白眼,首勾勾地“盯”着路克的方向。
路克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忘了自己正站在螺旋阶梯的顶端边缘!
一脚踩空!
“啊!”他短促地惊叫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身后深不见底的螺旋阶梯,仰面摔了下去!
坠落中,他最后看到的,是楼梯出口处,那个诡异女仆探出来的、带着极致诡异笑容的苍白脸庞,和她那双没有瞳孔的、俯视着他坠落的浑浊眼睛。
然后,无尽的黑暗和旋转再次吞噬了他。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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