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各科任务接踵而至。刑法学教授布置了一篇难度颇高的专题论文，要求分析一个近年来颇具争议的疑难案例，并鼓励学生自由组队，合作完成。
消息一出，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学生们纷纷开始寻找合适的队友。
林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旁边座位上的周默。几乎在同一时间，周默也看向了她。
两人目光相遇，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一起？”周默低声问，语气是肯定的。
“当然。”林夏点头，毫不犹豫。
组队就这样毫无悬念地达成了。课后，他们立刻留下来讨论选题。案例库里有几个备选，每个都涉及复杂的法理争议和现实困境。
“我觉得第三个案例更有挑战性，”周默指着材料，“关于AI创作作品的著作权归属，前沿，争议大，可挖掘的空间也多。”
林夏仔细看着第三个案例的材料，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我同意！而且这个案例正好能结合我们上学期讨论过的很多基础理论，比如主体资格、独创性认定、利益平衡……”
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确定了选题。接下来的日子，7号桌变成了他们的临时研究室。桌上堆满了各种参考资料、打印的论文、还有写满思路的白纸。
他们分工合作，周默负责搭建论文的理论框架和梳理核心争议焦点，林夏则擅长检索国内外最新判例和学术观点，进行 parative analysis（比较分析）。
讨论经常进行得激烈而深入。有时为了一个观点的切入角度，或者一个论证的逻辑链条，他们会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轻易让步。
“这里引用‘ sweat of the brow ’（额头出汗原则）来类比不合适，AI没有‘汗水’可言，它的‘劳动’本质是算法和数据的运算结果，我们应该更侧重其产出的‘客观表现形式’是否具有独创性……”周默指着林夏草案里的一段说。
“但现行法律框架下，‘投入’依然是认定权利的重要因素之一。完全剥离投入谈产出，会使得权利基础不稳。我们可以尝试重构‘投入’的内涵，将其理解为‘数据筛选、算法设计、参数调校’等人类智慧的间接投入……”林夏据理力争。
这样的争论时常发生。但奇妙的是，无论争论多么激烈，他们总能很快回到理性的轨道上，吸收对方合理的部分，不断完善自己的论证。
一天晚上，他们又在研讨室争论一个关键点的表述方式。林夏情绪激动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语速飞快，眼睛因为思维的活跃而显得格外明亮。
周默原本正认真地听着，准备反驳，却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她因为专注和争辩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和熠熠生辉的眼睛，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研讨室忽然安静下来。
林夏察觉到他的沉默，有些不解地停下：“嗯？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周默回过神，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瞬间的失态。他移开目光，看向白板上密密麻麻的逻辑图，声音比平时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没有。”他顿了顿，才重新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莫名地补充了一句，“你眼睛在发光。”
“啊？”林夏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微微泛红。他立刻强行将话题拉回学术轨道：“咳……我是说，你刚才那个关于‘间接投入’的论点，角度很新。我们可以沿着这个思路，补充一个关于‘人类意图在AI生成过程中的体现程度’的分级论证……”
他迅速而流畅地接上了之前的讨论，仿佛刚才那句突兀的话只是她的幻听。
但林夏却清晰地听到了，也看到了他瞬间的不自然。她的心跳倏地加快了节奏，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他……刚才是在夸她吗？用那种……方式？
接下来的讨论，林夏有些心不在焉。那句“你眼睛在发光”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扰乱了她一贯清晰的思维。
而周默，似乎也比平时更加专注地盯着白板，偶尔推眼镜的动作频率增高了。
论文的框架在争论与合作中逐渐完善。他们之间那种智力上的相互激发和欣赏，也因为那个小小的、意外的插曲，而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微妙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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