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派来的使者深深一揖，语气恭谨却带着疏离：“陛下天恩，段将军铭感五内！然麾下将士骤闻太师……呃，逆贼董卓伏诛，人心浮动，段将军需坐镇华阴，安抚军心，整饬营伍，以报陛下不杀之恩。待营中稍定，段将军必亲赴长安，面圣请罪！” 话说的滴水不漏，却透着一股“再看看”的观望。
樊稠的使者紧随其后，言辞更显粗豪，但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樊将军感激涕零，但部队需要弹压，暂时脱不开身，一定尽快来朝。
刘协心中冷笑。观望？墙头草罢了！他脸上却露出“理解”的神情：“段将军、樊将军忠心体国，朕心甚慰。安抚军心要紧，朕等着他们。” 目光转向另外两人。
张济的使者是个面容精悍的汉子，他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青年使者推了一把青年，青年单膝跪地，声音清朗：“末将张绣，奉叔父张济将军之命，入朝侍奉陛下！叔父感念陛下宽仁，赦免前罪，愿为陛下前驱！唯因营中尚有部曲需整编交割，待诸事停当，叔父即刻率众来归！张绣在此，任凭陛下驱使，以证叔父赤诚！”
张绣！刘协心头一动。这可是北地枪王！虽然现在还是个毛头小子，但这份被当作质子的胆气，己显不凡。张济这老狐狸，倒是舍得下本钱，也够谨慎。
“好！张将军深明大义，张绣少年英武，朕心甚喜！”刘协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那是徐荣派来的心腹校尉，他同样恭敬地呈上一份名单：“陛下，徐将军感激天恩，愿效犬马之劳！此乃徐将军帐下核心将校及卑职等亲眷名录，徐将军己命其等分批启程，不日将抵达长安，入宫听候陛下安置！徐将军正全力收束部众，清点兵甲粮秣，准备全营归顺事宜，恳请陛下宽限旬日！”
送核心将领和亲眷当人质！这徐荣，投降的诚意比张济似乎还要足几分！而且动作更快！
刘协心中迅速盘算：张济送了个潜力股侄子，徐荣送了实打实的人质班底。段煨、樊稠空口白话。高下立判！
“徐将军忠谨，朕知道了。名单留下，待诸将家眷抵京，朕自会妥善安置。转告徐将军，朕静候佳音。”刘协语气温和，带着安抚。他目光最后落在段煨、樊稠的使者身上，声音略沉：“至于段、樊二位将军……朕的耐心，亦是有限。望其勿要自误。”
那两位使者额头微微见汗，连声称是。
待使者们退出。
【陕县，牛辅大营】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惶恐。牛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来回踱步，厚重的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身材魁梧，但此刻脸上毫无悍将的英气，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仓惶和恐惧。
“死了……真死了……岳父大人……点天灯了……”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董卓就是他的天，是他横行无忌的靠山。如今这座山轰然倒塌，还死得如此凄惨，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方寸大乱。他总觉得帐外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带着不怀好意，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砍下他的脑袋去领赏。
“报——！” 亲兵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在帐外响起，“董越将军率本部兵马抵达营外！声称有要事与将军相商！”
“董越？”牛辅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董卓的族弟，他这个时候来……想干什么？
很快，董越被引了进来。他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悲愤和一种急于抓住什么的急切。“牛将军！”董越声音沙哑，“天塌了！太师……竟遭吕布那三姓家奴和王允老贼毒手！此仇不共戴天！”
牛辅看着董越通红的眼睛，心中的恐惧更甚，吕布呀，十个自己也打不过呀，只是含糊地应着：“是……是啊……此仇必报……”
董越没注意到牛辅的异样，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牛将军，如今情势危急！朝廷赦令？哼，不过是王允和那小皇帝的缓兵之计！待他们稳住长安，腾出手来，你我这些太师旧部，必遭清算！为今之计，唯有合兵一处，共抗朝廷！”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牛辅：“我己联络李傕、郭汜二位将军，他们正收拢部众，届时，我等合兵六万之众！皆为百战西凉精锐！以将军身份之重（董卓女婿），当为盟主！我等拥立将军，打出为太师复仇的旗号，首扑长安！吕布小儿那点并州兵算得了什么？皇甫嵩老迈，羽林军未成！长安唾手可得！只要拿下长安，杀了小皇帝和王允，这关中，就是我们的天下！”
六万大军！进攻长安！牛辅听得心惊肉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这太冒险了！但看着董越那狂热而充满压迫感的眼神，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唯唯诺诺：“这……此事……需从长计议……”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董越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越发强硬，“牛将军，速速整饬你的兵马，与我合兵！待李、郭二位将军一到，即刻发兵！迟则生变！”
董越的强势和那“盟主”之位带来的无形压力，非但没让牛辅感到安全，反而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脖子。
“董将军一路辛苦……先……先去歇息……容我思量……”牛辅脸色苍白，声音干涩地送走了满脸不满的董越。
董越一走，牛辅的恐惧彻底爆发了。他猛地抓住旁边一个亲兵，嘶声道：“快！去把营中那个最灵的卜者给本将军找来！快！”
很快，一个穿着葛布旧衣、眼神有些闪烁的老者被带了进来，正是牛辅平日颇为倚重的占卜者。此人曾因一点小事被董越当众鞭笞，怀恨在心。
“快！给本将军占一卦！”牛辅急切地抓住卜者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问吉凶！问前程！特别是……若依董越之计，合兵攻长安，结果如何？！”
卜者心中冷笑，脸上却装出肃穆虔诚的样子。他装模作样地摆弄着几片龟甲，口中念念有词，眼神却偷偷瞟着牛辅那惊惶失措的脸。片刻后，他猛地将龟甲往地上一掷，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一脸“惊骇”地看向牛辅。
“将军！大凶！大凶之兆啊！”卜者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卦象显示，火入金乡，群虎噬主！若依董将军之言，将军……将军恐有血光之灾！性命难保啊！那董越……他……他才是那噬主之虎！将军切不可与之同行！”
“什么？！”牛辅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噔噔噔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血光之灾……群虎噬主……董越……他想害我！他想害我！”卜者的话像一把钥匙，与他之前的猜疑完美印证！
迷信和极度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牛辅残存的理智：先下手为强！杀了董越！吞了他的兵！有了更多的兵，才能自保！
“来人！”牛辅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狰狞，“召集我的亲卫！立刻包围董越的营帐！给我……杀了他！把他带来的亲卫，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夜色笼罩下的陕县大营，骤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和兵刃碰撞声。牛辅的亲卫如同疯虎，突袭了毫无防备的董越及其亲信。董越至死都不明白，自己一番“合兵复仇”的慷慨陈词，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混乱持续了一小会，忠于董越的数十人被清洗一空。当太阳升起时，牛辅的大营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他麾下的兵力，因吞并了董越的残部，骤然膨胀到了两万五千余人！
然而，兵力膨胀带来的不是安全感，而是更深重的恐惧。牛辅缩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环视着帐内每一个将领、亲兵，只觉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神都闪烁着背叛。“陛下……小皇帝的赦令……”他哆嗦着拿出那份早己被他翻看得起了毛边的诏书。投降？这个念头不是没出现过。诏书上说的好听，赦免前罪，量才录用。可他是董卓的女婿啊！是朝廷恨之入骨的“首恶”亲属！王允那老贼连哭一声董卓的蔡邕都要下狱，会放过他牛辅？这赦令，一定是陷阱！是骗他回长安送死的！
“跑！对！带着金银财宝跑！”另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他这些年跟着董卓，积攒了不少私财。只要带上最忠心的几十亲卫，卷了金银细软，趁夜溜出大营，逃回凉州老家，或者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下半辈子也能锦衣玉食！总比留在这是非之地，随时可能被部下砍了脑袋，或者被朝廷秋后算账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混乱和犹豫中，营门守卫来报：“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骑都尉李肃，奉天子密诏，求见将军！”
“李肃？！”牛辅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也曾是董卓旧部。他奉天子密诏？在这个节骨眼上？
牛辅的心脏狂跳起来，恐惧和一丝病态的期盼交织在一起。他猛地抓住腰间的刀柄，声音嘶哑而尖锐：“让他进来！只准他一个人进来！搜身！仔细搜身！还有，帐外埋伏刀斧手！听我号令！”
他倒要看看，这个李肃，带来了什么“密诏”，是催命符，还是……一线生机？
刘协并不知道陕县大营的血腥一夜和牛辅的仓惶挣扎。他正看着眼前略显拘谨却难掩锐气的少年张绣。
“张绣，”刘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不失威严，“你叔父将你送到朕身边，这份忠心，朕记下了。你既入宫，便是朕的近卫。朕欲让你暂入羽林卫，跟随皇甫嵩老将军历练。陷阵营乃天下强兵，高将军治军严谨，你在他麾下，定能有所进益。你可愿意？”
张绣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皇甫嵩的名头他听说过，那是真正的身经百战的将军！能入他的麾下，是莫大的认可和机会！他立刻抱拳，声音铿锵：“末将愿意！谢陛下栽培！末将定当刻苦操练，不负陛下与叔父期望！”
“好！”刘协点点头。高顺面无表情地看了张绣一眼，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张绣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
刘协刚想再勉励张绣几句，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叮！检测到潜力型历史人物张绣（未完全体）进入宿主影响范围。】
【人物状态：质子身份，寻求认可，渴望建功。】
【建议：宿主可适度展现信任与关怀，施加正向影响。解锁《青少年心理疏导与潜力激发》手册（积分15），可显著提升其忠诚度及成长速度。】
【宿主当前积分：5。是否贷款解锁？】
刘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来？！贷款推销你的破书！还《青少年心理疏导》？朕自己还是个儿童呢！他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在意识里咆哮：“滚！朕没钱！朕要留着积分保命！潜力股？朕放皇甫嵩那里‘军训’几天再说！”
他挥挥手，让皇甫嵩带着张绣退下。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殿门的背影，长安城内，又多了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虽然还很微弱。
他踱到窗边，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西方。那里是陕县的方向，更是郿坞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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