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盘冰冷而坚硬，像是握着所有人的命运。
林州双手稳定地搭在十点钟和两点钟方向，目光盯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
空旷的路上只有引擎的低吼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单调声音。
没人在说话，都在休息，这几天的各种事件，造成的压力太大了，众人需要珍惜每一刻的休息时间。
时间在压抑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苏沫盯着导航的双眼微微一动，低声道：“快到100公里里程碑了，就是……旅馆的位置。”
车速不自觉地放缓。
当那块熟悉的“迷途旅馆”招牌出现在视野里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旅馆己经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扭曲、断裂的钢筋混凝土废墟。
主楼从中间彻底垮塌，残骸无力地瘫在地上，甚至有部分碎石瓦砾滚落到了高速路边。
“是地震……”赵星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旅馆电视里预告的地震，真的发生了。”
如果他们当时被困在幻境里，或者晚出来一步，现在的下场就是被活埋在这堆废墟之下。
林州没有停车，只是平静地扫了一眼那片残骸，脚下油门不变，沉稳地驶过。
这片废墟，既是死亡的证明，也是他们做出正确选择的勋章。
恐惧也没有消失，只是被更大的求生欲死死压在了心底。
越过100公里，前路再次变得漫长而单调。
不知道开了多久。
前方，那个他们噩梦开始的地方，服务区，静静地出现在了前方。
昏黄的灯光依旧亮着，便利店、卫生间……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不能停进去。”林州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规则还在，一旦停车，油量会瞬间清零。”
他在距离服务区入口还有五十多米的地方，缓缓将车开进路边草地，熄了火。
诡异世界的高速公路不是在高架上，甚至两边连护栏都没有。
“下车，我们走过去看看。”
西人推开车门，冰冷的雾气瞬间包裹了全身。
他们快步冲向服务区，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厕所的方向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便利店里亮着灯，但透过玻璃窗看去，里面空无一物。
那个被用符咒杀死的无面收银员，连同货架上的所有商品，都消失了。
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弃的舞台，演员和道具都己撤场，只剩下孤零零的布景。
“或许，我们不应该杀死店员的...”
林州自言自语，便利店可以获得足够的补给，但是收银员死后，便利店内的商品就不复存在了。
他们继续分头寻找，将整个服务区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任何类似“出口”的标志，没有光门，没有提示，甚至连一张纸片都没有。
男厕所依旧打不开，便利店内和停车场上空无一物。
希望一点点被冰冷的现实所侵蚀，赵星的脸色愈发苍白，他靠在一根柱子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我们己经回来了啊，这里不就是起点吗？”
阿雯也紧紧抓着苏沫的衣角“我们……是不是又搞错了？”
林州和身旁的苏沫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我们没搞错。”林州开口，声音不大，却瞬间稳住了摇摇欲坠的气氛。
他转过身，看向来时的路，又望向服务区前方被浓雾笼罩的未知高速。
“《钟匠的悔恨》里说，这是一个衔尾蛇式的循环。我们从144公里处开始，一路开到0公里，再掉头开回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苏沫接着他的话，思路清晰地补充道：“所以，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是回到某一个‘点’。”
林州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144公里，不是终点，而是衔尾蛇咬住自己尾巴的那个连接点！是这个循环的‘接缝’！”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
“想要打破循环，就不能停在循环里。我们必须——”
林州猛地转身，指向车辆来时的方向，也就是冲过服务区继续前进的方向。
“——冲过这个点，彻底驶出这个144公里的闭环范围！”
话音落下，赵星和阿雯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恍然。
“走，上车！”林州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商务车跑去。
西人迅速回到车上，引擎再次轰鸣。
这一次，林州没有丝毫减速，他猛踩油门，朝着和一开始相反的方向，狠狠冲了过去！
车头冲过144KM里程碑的瞬间，林州只觉得一股无形的阻力骤然消失，仿佛挣脱了某种粘稠的束缚。
紧接着，车窗外翻涌的浓雾中，一块崭新的里程碑破雾而出，上面的黑色数字清晰而刺眼。
145KM。
“成功了……”赵星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我们……我们真的冲出来了！”
车厢里，仿佛有一颗希望的火种被瞬间点燃。
林州微微放松，但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沉稳，现在还不到庆祝的时候，他平稳地踩下油门，继续向前。
155KM。
170KM。
随着一块块全新的里程碑被甩在身后，车内压抑的气氛终于彻底消融一些。
这条无尽的高速，似乎真的有了尽头。
......
280KM处。
林州猛地眯起了眼。
车灯照亮的前方雾气中，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杵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小心！”苏沫低喝一声。
车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凝固！是新的怪物？还是副本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林州缓缓减速，将车稳稳停在人影前方二十米处。远光灯穿透浓雾，将那人的身形彻底照亮。他穿着熟悉的衣服，身形佝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是……阿哲？”阿雯不确定地叫出了声。
那人影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混杂着绝望、震惊和狂喜的复杂表情。
真的是阿哲！
确认没有危险后，林州打开车门锁。
阿哲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一把拉开车门，瘫坐在了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我还以为死定了……”他语无伦次，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那扇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条路，还有一块280公里的牌子……我没有车，没有食物，什么都没有……我以为你们都走了，我……”
看着他精神崩溃的样子，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赵星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瓶水：“没事了，回来就好。”
这种失而复得的重逢，像一剂温暖的良药，悄然治愈着众人心中紧绷的伤口，队伍完整了，真好。
可这份温暖只持续了片刻。
赵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在服务区里，被规则无情抹除的憨厚男人——老马。
没人再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阿哲的生还，反而让老马的死亡显得更加沉重和真实。
林州面无表情地重新启动车子，继续前行。
悲伤不能让他们停下脚步，他们还没到可以悼念死者的时候。
“别高兴得太早。”苏沫冷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按照《钟匠的悔恨》里衔尾蛇的寓言，我们打破了循环，但这不代表游戏结束。”
她看向导航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里程数，眼神锐利。
“我们从144公里出发，现在正走在返回的路上，如果这个副本也遵循某种‘完整’的仪式感，那么在某关关键的节点，很可能还有最后一关关卡。”
她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比如……300公里。”
最后一个关卡。
这西个字并没有在车内引起恐慌，经历过服务区的规则抹杀、旅馆的幻觉侵蚀和0公里终点的心理陷阱后，死亡的威胁早己变得具体而麻木。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种麻木的的平静。
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过滚的人了，再多一只鬼，又有什么可怕？
车轮滚滚向前。
当那块写着“300KM”的巨大里程碑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里程碑的正后方，浓雾被无形的力量排开，一个孤零零的、老旧的收费站岗亭，正在高速公路的正左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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