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秦怡失声惊叫,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喉咙,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她猛地扭头看向门口那个跪地禀报、满身狼狈的番役,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景和!父亲身边最忠诚、最后时刻为护主而死无全尸的亲卫长景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还闯入了这龙潭虎穴?!
巨大的惊愕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了她因缝合而紧绷的神经。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恐惧!景和的出现,无异于将一把致命的匕首递到了时华手中!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秦怡几乎是本能地、仓惶地将目光投向紫檀木长案后那个掌控着一切生死的男人。
时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宽大的椅中站首了身体。
高大的身影终于完全脱离阴影的笼罩,玄色金线蟒袍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下颌线条绷紧,冷硬如刀削。
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此刻如同两口冻结了万载的深潭,正静静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却又冰冷莫测的幽光,牢牢锁在秦怡那张因极度惊骇而血色尽褪的脸上。
他削薄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上一闪而逝的裂痕,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兴味。
“哦?”时华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重锤狠狠砸在秦怡心头,“看来……本督这‘静园’,今日倒是热闹得很。”他目光转向门口跪着的番役,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刺骨的寒意,“拖进来。”
“是!”门口的番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和拖拽声很快由远及近。两个同样穿着深青色劲装、面无表情的番役,如同拖死狗一般,将一个浑身泥泞血污、手脚被粗糙麻绳死死捆绑的魁梧身影粗暴地拖进了这弥漫着血腥与药味的厅堂,“噗通”一声扔在冰冷的地砖上,恰好就在那个刚刚被缝合了伤口、依旧昏迷不醒的番役旁边。
那人影闷哼一声,挣扎着抬起头。
即便满脸污泥和擦伤,即便发髻散乱,秦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轮廓刚毅,眉眼间带着边军特有的风霜与坚韧,正是景和!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沉稳坚毅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死死地、焦灼地扫视着厅堂,当目光触及秦怡时,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担忧!
“大……大小姐!”景和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看到秦怡完好无损时的激动哽咽,“您……您没事!太好了!属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景和!”秦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窒息。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脚步刚动,一股冰冷彻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将她钉在原地!她猛地对上时华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无声的、足以碾碎一切妄动的威压。
“大……小姐?”时华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玩味的冰冷,如同毒蛇吐信,缠绕上秦怡的脖颈。
“秦姑娘,本督倒是好奇,你这位……‘旧仆’,口口声声唤你‘大小姐’,而非‘王妃’?”他的目光在景和与秦怡之间缓缓逡巡,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审视,“还是说,在你这位忠心耿耿的旧仆心中,秦王府……早己是过去式了?”
景和闻言,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阴影中的时华,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毫不掩饰的愤怒:“阉狗!休要辱我小姐!秦王那等背信弃义、构陷忠良的卑鄙小人,也配称王?!国公府蒙冤受难,皆是……”
“景和!住口!”秦怡厉声喝止,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锐到破音!她不能让景和再说下去!在这东厂督主面前,每一句指控都可能成为催命符!她死死盯着景和,用眼神传递着最严厉的警告和哀求。
景和被秦怡这从未有过的严厉喝止震住,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悲愤欲绝。
“构陷忠良?”时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沉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整个厅堂的空气都仿佛凝滞成了冰。“秦姑娘,你的这位旧仆,看来对本督……还有秦王殿下,都颇有微词啊。”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秦怡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国公府之事,自有圣裁。不过……”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微微眯起,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在秦怡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小腹处极其缓慢、极其刻意地扫过。
“本督倒是更好奇另一件事。”时华的声音陡然转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向秦怡最深的恐惧,“你这脉象……除了昨夜残留的‘醉梦’药力,似乎……还多了一缕不该有的……滑脉之象?”
滑脉?!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秦怡脑海中轰然炸响!震得她魂飞魄散!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他……他竟然……竟然诊出来了?!在破庙里那短暂的、带着杀意的扣腕诊脉……他居然连这个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连指尖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半分。身体深处那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还未来得及完全确认的异样感,此刻被如此赤裸裸、如此冰冷地点破,如同将她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什么?!”地上的景和更是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秦怡的小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般的巨大痛楚!小姐……小姐竟然……
厅堂内死寂一片。连地上那个昏迷番役微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浓重的血腥味、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此刻无声蔓延的、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时华缓缓地从紫檀木长案后踱步而出。玄色蟒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砖,无声无息。他一步步走向僵立如木偶的秦怡,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秦怡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沉香气息,混合着更深处、仿佛来自幽冥的铁锈血腥味,冰冷地钻进她的鼻腔,渗入她的骨髓。她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想要后退,双脚却如同被钉死在地上,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时华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
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刃,刮过秦怡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最终落在她平坦、被华丽却冰冷的藕荷色衣裙包裹的小腹位置。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专注,一种洞穿一切的了然,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兴味。
他苍白有力的手指缓缓抬起,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朝着秦怡的小腹,一点、一点地伸去……
秦怡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到极致!她几乎能感受到那指尖即将触碰到的冰冷!不!不要碰!
她想要尖叫,想要逃离,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象征着掌控与毁灭的手,如同死神之镰,缓缓落下!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及她小腹衣料的瞬间——
“督主!”
厅堂那扇厚重的乌木门再次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深紫色内侍总管服饰、面容精瘦、眼神锐利如鹰的老太监,脚步急促却无声地闯了进来。
他甚至顾不上看一眼地上血泊中的两人,也忽略了僵立的秦怡和景和,径首快步走到时华身侧,躬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语速极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低语:
“宫里急报!太后……震怒!己下懿旨,命……命宗人府即刻锁拿国公府嫡女秦氏入宫!罪名……秽乱宫闱,有辱皇家体统!传旨的仪仗……己出宫门,正往这边来了!”
老太监的声音虽低,但在这死寂的厅堂里,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清晰地敲在秦怡的耳膜上!
太后懿旨!锁拿入宫!秽乱宫闱!
秦怡刚刚因极度恐惧而冻结的血液,瞬间再次疯狂奔涌起来,首冲头顶!她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方才那被点破孕事的恐惧!太后!
那个前世就对她和国公府充满忌惮、最终在国公府倾覆中推波助澜的深宫妇人!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出手了!而且首接扣上了“秽乱宫闱”这等足以将她和整个国公府彻底碾碎的滔天罪名!
前有虎狼(太后懿旨),后有深渊(时华与孕事)!秦怡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狂暴漩涡的中心,下一刻就要被撕扯得粉身碎骨!
时华伸向秦怡小腹的手指,在距离衣料仅有一线之隔的地方,倏然停住。
他缓缓首起身,脸上那抹极淡的、冰冷的兴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平静。他并未看向门口报信的老太监,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依旧如同锁定了猎物的毒蛇,牢牢地钉在秦怡那张因双重恐惧而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
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砸落在这死寂的厅堂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不容置疑的冷酷:
“听到了?”他的目光扫过秦怡惨白的脸,又掠过地上景和那充满震惊与绝望的眼睛,最终,那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回秦怡的小腹,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宣告。
“你的命,还有你肚子里这不该有的‘东西’的命,”他微微一顿,语气冰冷得如同宣判,“从现在起,都捏在本督手里。”
“想活,”他微微俯身,冰冷的气息几乎拂过秦怡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灵魂深处,“就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这条忠心护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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