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乔是被冻醒的。
不是空调温度调太低的那种凉，是带着煤烟味的、从老旧窗缝里钻进来的寒风，贴着被子缝往骨头缝里渗的冷。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是糊着旧报纸的天花板，报纸上印着的“抓革命促生产”几个字还带着油墨的陈旧感。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说不清是煤烟还是旧木头的味道，跟她前一秒还在呼吸的、带着咖啡香的写字楼空气截然不同。
“嘶……”宋乔乔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酸软得像没长骨头，脑袋更是昏沉得像灌了铅。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一件洗得发白起球的碎花小袄，布料硬邦邦的，袖口磨得发亮，显然不是她那件高定真丝睡衣。
这不是她的房间，更不是她的衣服。
混乱中，一段段陌生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往她脑子里挤：1973年，青阳市，市机械厂副厂长宋建国的小女儿，宋乔乔，十七岁。上面有大哥宋建军（部队当兵）、二哥宋建民（机械厂学徒）、大姐宋梅梅（纺织厂工人），母亲李秀兰是街道妇联主任。家境在这年头算殷实，一家人也算和睦。
唯独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是——再过三个月，她就到了下乡的年纪。
原主就是被这事儿吓破了胆，加上淋了场雨，高烧不退，首接把小命交代了，便宜了她这个刚在谈判桌上跟甲方硬刚完的职场精英。
“乔乔？醒了没？”门外传来李秀兰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妈给你熬了小米粥，能起来喝点不？”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卡其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人走进来，手里端着个印着红牡丹的搪瓷碗，热气腾腾的。看到宋乔乔睁着眼，李秀兰明显松了口气，快步走到床边：“可算醒了，昨天烧得首说胡话，你爸连夜去厂里卫生室找的医生，说再不退烧就得送医院了。”
宋乔乔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疼，只能先点点头。
李秀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舒展些：“不烧了就好。快，妈扶你起来喝点粥，垫垫肚子。”
被半扶半搀着坐起身，靠在床头的旧棉被上，宋乔乔才有功夫打量这间屋子。靠墙摆着个掉漆的木衣柜，桌上放着个红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为人民服务”，旁边还有个豁了口的搪瓷缸。
一切都透着股陌生的年代感。
她接过李秀兰递来的粥碗，小米粥熬得很稠，上面还飘着几粒红枣——这在这年头，算得上是奢侈的病号饭了。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涩，也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点。
下乡……宋乔乔舀粥的手顿了顿。
上辈子她是在写字楼里吹空调、对着电脑敲方案的人，让她去面朝黄土背朝天？别说三个月，估计三天就得歇菜。
不行，必须想办法躲过去。
“叮——”
一个突兀的机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吓了宋乔乔一跳，手里的勺子差点掉了。
“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生存系统启动中……启动成功。”
“宿主：宋乔乔。当前世界：1973年。”
“初始状态扫描中……扫描完毕。当前可触发任务：无。请宿主先适应环境，保持生存状态。”
系统？
宋乔乔愣了愣，随即心里涌上点微妙的情绪。金手指是来了，但这“无任务”的状态，怎么看都像是让她先自己慌一会儿。
李秀兰看她走神，还以为她还在担心下乡的事，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乔乔，别愁。妈和你爸正想办法呢，总会有辙的。先把身子养好，啊？”
宋乔乔抬头，对上李秀兰眼里真切的疼惜，心里微动，点了点头。
是啊，总会有辙的。
她宋乔乔，能在尔虞我诈的职场里拼出一席之地，就不信在这七十年代，还找不着一条活路。
至于那什么下乡……门儿都没有。
喝了两顿小米粥，宋乔乔的精神头好了不少。傍晚时分，家里人陆续回来了。
先是二哥宋建国，穿着一身沾了机油的工装，进门就嚷嚷：“妈，我回来了！小妹好点没？”看到宋乔乔坐在炕沿上，他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苹果，“喏，厂里食堂师傅给的，我没舍得吃，给你补补。”
这年代的苹果金贵，宋乔乔看着那带着点磕碰的苹果，心里暖烘烘的，接过来道了谢。
没多久，大姐宋梅梅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包，里面是她从纺织厂换的细棉纱：“乔乔，听说你病了，我找同事要了点好棉纱，妈给你纳双软和点的鞋底。”她性子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伸手帮宋乔乔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最后回来的是父亲宋立民，穿着笔挺的干部服，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还是先走到宋乔乔跟前：“感觉怎么样？下午厂里开了个长会，没能早点回来。”
“爸，我好多了。”宋乔乔乖乖回答。原主记忆里，父亲看着严肃，其实最疼这个小女儿。
晚饭时，一家人围着小方桌吃饭。桌上是玉米饼子、红薯稀饭，还有一碟炒青菜和一小碗咸菜。这在普通家庭己经算不错，但跟宋乔乔上辈子的饮食比，实在是天差地别。
李秀兰一个劲给她夹菜：“多吃点，病刚好。”
宋立民喝了口粥，沉声道：“下乡的事还没定死，我和你妈再想想办法。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别胡思乱想。”
宋乔乔点头应着，心里却没放松。她清楚这年代“下乡”的分量，靠家里托关系终究是被动，得自己先找出路。
吃完饭回房，她正对着窗户发呆，琢磨着这年代能做些什么挣点门路，脑海里的系统突然“叮”了一声：
“检测到宿主自主求生意识，触发首个任务：赚取1元钱。任务要求：在7天内，通过合法途径获得1元现金（不包含家人首接给予）。任务奖励：积分50，粗粮10斤。任务失败惩罚：扣除初始体力值10点（可能导致易疲劳、抵抗力下降）。”
宋乔乔愣了一下——赚1块钱？
听起来不多，但她立刻反应过来这难度。这年头工人月薪大多也就三西十块，1块钱够买两斤肉（还得有票），或是一家人两三天的菜钱。一个没工作的小姑娘，想靠自己挣到1块钱，可不容易。
她着手指，开始认真盘算。
卖东西？家里除了必需品没多余物件，原主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
做零活？附近工厂招工都要介绍信，小作坊更是少之又少。
……等等，她脑子里不是有现代知识吗？能不能用上？
宋乔乔眼睛一亮，想到原主房间抽屉里有几本旧书，还有半盒用剩的铅笔头。她翻出来摊在桌上，盯着看了半晌，渐渐有了个模糊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先动起来试试。
她把铅笔头削尖，在原主那本“为人民服务”的笔记本背面，开始写写画画。上辈子做项目策划的本事，或许从赚这1块钱就能派上用场了。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她专注的侧脸。宋乔乔咬着铅笔头笑了笑——行，不就是1块钱吗？她还真不信拿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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